这一夜,安来睡得不怎么好,不仅是因为兴奋,还有另一始作俑者——蚊子。大概是因为临水,一入夜了蚊子特别多,一开始没注意,安来身上被叮了不少小红包包。后来袁青举把纱帐放下才好些,虽是咬不着了,可却能听到在帐外嗡嗡叫个不停,被叮的地方又痒得不得了。让人根本没法睡。
袁青举把安来整个裹进蚕丝被束住手脚:“别抓,要是破皮儿了一准留下印子。”
安来都快被这些小东西折磨得哭了:“怎么它们就不咬你呢。”
袁青举按住安来又想去抓痒的手:“大概是看你比较好欺负吧。”
安来看不得他能独善其身,张嘴就朝他脖颈上咬:“那我就欺负你!”
“但凭夫人赐教。”他摆出待宰的模样,给了安来一个悉听尊便的表情,由着安来闹他。见小猫气呼呼的被蚊子扰得要暴走,又笑言:“你这心态一点都不好。”
“你心态好那是蚊子没咬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
袁青举念的是沈复《浮生六记》中的一段,说得是笔者小时候与蚊子玩乐的趣事。安来自叹弗如:“我可没那么好的定力。”
见安来实在是难受,袁青举钻出帐子:“我出去一会儿。”
去了大概有半小时才回来,带了一盒蚊香和一瓶花露。蚊香是最古老的的那种,一圈一圈的,绕成一盘。点燃后青烟袅袅,还有淡淡的香味儿。扰人安眠的蚊子这才偃旗息鼓。
第二日安来醒的时候,袁青举已经不在身边,大概是晨练去了。身上被蚊子叮的红包包已经消肿,留下一个个枣红色的小印子。安来深幸没有被叮到脸上。
时间尚早,可小镇已经在晨露中苏醒,喧闹起来。行人匆忙的脚步声,邻舍主妇们的笑闹声,甚至每隔一会儿还能隐约听到街上走早市的叫卖声:“豆腐~豆腐~”
安来推开卧室的窗,水上氤氲的薄雾还未散去,目光远去,对岸河畔一个褐色的身影盘膝而坐。仿若入定,身侧还放置着两个木桶和一根扁担。头顶光洁,身着僧衣,确像一个僧人。天边微光初现,晨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就若真要立地成佛一般。
楼下河道里一个带着草帽的黝黑汉子正撑船游过,长长的竹竿在水中划过卷起一道道的白浪。隔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在河里洗茼蒿,见到船来,扯着嗓子朝里叫唤了一声:“妈,水四叔回来了。”
“听到了听到了。”一个拿着梳子的妇女走出来,同样披散着头发,笑呵呵的问:“水四,还有鱼么?”
水四停下船,从底舱摸出一条肥胖的鲤鱼,用棕叶搓的绳子穿过鱼鳃提溜起来:“给你家留着呢,昨晚布布他爸知会过的。今天收成不好,刚到码头那儿就给抢空了。”
水四就站在船上把鱼过称:“二十三块六,给二十三吧。”
那女人把鱼接过来递给孩子啊洗茼蒿的小女孩:“布布,把鱼提进去。”自己在后边给了钱。
银货两讫,水四撑开竹竿准备走,站在楼上的安来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请问,还有鱼么?”
喊完又有些后悔,这边厨房都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不过看着布布提着的那鱼活蹦乱跳的,一想到是刚打上来的河水鱼就很是心动。
水四还没有说什么,那女人咦了一声:“妹子你们家新搬来的?”
安来笑笑:“是啊,昨天刚来。”
“还有一条鲫鱼,本来是准备留着自己吃的。”水四仰头说:“不过第一次和你家做生意,大清早的也不好推出门,你要么。”
“要的,要的,你等等。”安来慌忙的取了钱下楼。水四已经把鱼称好了:“刚好三斤,三十六块。”
安来递了一百块过去,水四零钱不够找就问:“林大嫂你那边有五十零钱没有,我找你换一下。”
林大嫂,也就是布布的母亲快速的梳了个大辫子,拿钱出来数也不够,就直接数了三十六给水四:“得了,妹子,我先帮你给了,回头再给我结成。”
安来十分不好意思:“那谢谢大嫂了,我回头换了钱就还你。”
“那有什么,左邻右舍的。妹子姓什么?”
“我姓安,叫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