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并没有夏无双想像中那么简单。
她一路缠着惠天郡直到回家,但对于让天城光希入社的事,他说不就是不,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吃。”将一盅刚出炉的松化莲子羹放到她面前,他转身就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阿郡……”她咬着唇,乖乖坐在餐桌旁,看着持续闹别扭的他。
他没理她,隔着一道吧台,迳自在厨房里弄东弄西的。
“你别这样嘛!只是让烹饪社多加入一个社员,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咕哝着,没想到这次他竟能气这么久。
他还是没理她,而且真正让他感到不高兴的,才不是因为要他多收一个社员这种事。
会让他如此气恼的,是他事前竟没有设想到,当迟钝的她开窍时,她心仪的对象并不一定是他!
他极恼,与其气她不懂他的心,更气自己竟没先设想到这一点。
只要他一想到,他暗暗守护多年、满心等着她有一天开窍好能回应他的感情的人,如今却要投向别人的怀抱……不!他一定要阻止这种事发生,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惠天郡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暗自下定决心,开始计划着他该从哪个方面着手,才能让她那少根筋的脑袋,知晓他的感情、他的心意,以及他的独占欲。
另一厢的夏无双哪晓得他少年的心事,她只知他正闹脾气,而她得赶紧让他消气就是了。
“你还是在生气啊?”她破皱鼻子,努力想着要让他开心的事情。“啊!
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兴冲冲地奔回房,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来。
“喏!给你。”她献宝似的说着,期望自己手上的东西能让他开心一点。
“这什么?”持着果雕的刀子,另一手抱着香瓜,惠天郡皱眉,看着她手中有点皱的信笺。
“这个……你别看它现在有点皱皱的样子,它本来是很平整也很漂亮的,都是你啦……”她忍不住抱怨。“去社团教室时,我本来想赶紧拿给你的,但你不知怎地就闹起别扭,一下就跑掉了,之后你也知道,我为了要劝你别生气都来不及了,完全忘记这封信还放在我口袋里。”
她心虚地说着,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连忙再补充了几句。
“你别生气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已经做了补救,我回到家里想换下校服时,”发现口袋中的它,就赶紧拿出最厚最重的书把它压平了,那它现在……现在也只是有一点皱痕而已,你只要假装没看见它们,它其实就跟原先的一样完美。”她强调着。
他仿佛听懂她的话,但又是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他单刀直入地问。
“你看不出来吗?”她张大眼,吃惊的样子甚是可爱,就见她偏头,不解地喃喃说道:“奇怪,虽然是有一点点皱,但也没那么离谱,怎会看不出来呢?”
“双双……”他闭眼,顺了两口气,这才能平静的开口。“说重点。”
她嘟嘴,像是被冤屈了什么,明明就是他自己搞不清状况,还怪她没说出重点,真是的!
“双双?”他还在等,有一些些不耐,还有一些些他无法自制的期待。
“情书,难道你看不出这是封情书吗?”她嘟囔着,因为他的不识货,她再次看了下那信封。
奇怪,她左看右看,光是看到上头那颗粉嫩嫩的、心型图案,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情书,真想不通他怎会这么不解风情,竟还要她说得这么白。
“情书?”因为闹别扭而板起大半天的俊?总算有和缓的?象,更甚者,若再仔细一些观察,还看得出他因为心情转好,而绽出一抹几不可觉的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知晓他总算不继续闹别扭,她也很高兴。
“我倒不知道,你会学人写情书。”放下手中的香瓜跟果雕刀,他擦擦手,很慎重地接过她手中的信笺。
“我?”她一怔,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我,这情书不是我写的。”
正打算拆信的惠天郡完全僵住,他看她,仿佛她刚刚说的是其他星系的语言。
“你误会了,这是我们隔壁班女生写的,她今天约我出去说话,误会我是你的女朋友呢!”她心无城府地笑笑,续道:“不过幸好后来这个误会解释开了,她一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友后,就要我帮她转交这封情书。”
见他一脸呆滞,她朝他挤眉弄眼,还用手肘拱拱他,一副哥俩好的意味取笑他道:“真不错喔,原来我的小师弟行情这么好,还有人写情书呢!”
“有人写情书给我,你很乐?”他冷声问,极力克制着将爆发的怒火。
“那当然。”犹不如死活的她笑得灿烂。“情书,是情书耶!我从来没想到,你已经到了会收到情书的年纪。”
她说着,那语调当然倚老卖老了起来,仿佛自个儿的年岁有多大似的,也不想想她这个师姊做的有多窝囊,而实际年龄其实还比人小上两岁哩!
“咦?你怎么光顾着瞪着我看?快拆信呀!”后知后觉如她,总算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面对她的催促,惠天郡气得连话也懒得说了,直接把那没折的信笺朝她身上丢去,抱起他的香瓜跟果雕刀,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的房间。
砰一大声,夏无双听见他用脚踢上门的声音,甚至还听见他刻意落上锁的喀哒一声。
她皱眉,一脸的困惑。
奇怪?她是说错什么,或是做错什么了吗?
要不然阿郡他……他怎么又生气啦?
☆☆☆
接连三天,惠天郡没上社团教室一步,再怎么样迟钝,夏无双总也知道不对劲。
“奇怪,阿郡到底在生什么闷气?”她幽幽叹着气,因为师弟持续和地闹着别扭,弄得她这乐观过头的人也跟着不开心了起来。
她知道他这人不太会表达真实情绪,所以不高兴时,就会这样闹别扭,不太爱搭理人。
但他闹别扭归闹别扭,从来没有像这回一样,连着她一块儿不理,而且持续了三天以上还不肯与她恢复邦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又是幽幽一叹,窝在月童专用的贵妃椅上,她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带着点怅然跟一种被遗弃的落寞感。
她的阿郡,从来没这样扔着她不管的……“月童学长……”她开口,没有平日朝气十足的活力,软软的声音中满是委屈。
而她口中的人,样子比她委靡十倍不止,因为惠天郡顶多是避开她、不理会她,但没忘了照料她三餐饮食,至于他,哪有那么好的事。
要不他不会让出专用座椅,整个人蜷缩在那张大料理台上,寄望用这张平日惠天郡专用来处理食物的大桌台,利用上头残留的食物香气来安抚自个儿的胃。
唉、唉、唉!他才是那个平白受祸想叹气的人啊!
“学长,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不知月童心中血泪,夏无双力求甚解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开口哩!”月童有气无力地回她一句,对于惠天郡这几日没出现,他比她还要哀怨。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有做错什么吗?”他的话让她稍稍打起精神。
“你的错,就是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你做错什么。”他叹气,真想不通,一个性格别扭的人干么还要这样折腾自己,谁不喜欢,偏偏倾心于一个没神经的傻丫头?简直是作孽、在跟自己过不去嘛!
“你在说什么啊?”夏无双已经很努力了,但仍旧只有满头的问号跟着她。
“你老实告诉我,阿郡之于你……”原来还想问得含蓄一些的,但一想起她的驽钝,他放弃,只能改个方式问。“算了,换个白话一点的,你是怎么看待阿郡这人的?”
“阿郡?”她偏头,不明白他怎会这么问。
“没错,就是我们都知道的阿郡,你是怎么看待他的?”
“有什么好看待的?他是我的家人啊!”她说得理所当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补了一句。之”有,他还是我的师弟,是师弟喔!”
她甜甜的笑,像是很高兴自己有这样一个师弟,殊不知,她的强调只换来月童无力的一声呻吟。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除了家人,除了师弟的身分外,其他的呢?就没有别的感觉了吗?”
要不是因为已好几天没吃到好料的了,月童真想用力摇晃她,好让她闭塞的脑子能起一点作用。
“感觉?要有什么感觉?”她回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难道你这人是没感觉的吗?”月童觉得无力。“不然换个方式好了,就算没感觉,看法总是有的吧?对阿郡这人,你有什么看法?”
她试着弄清他的目的,很小心很小心的开口。“阿郡喔?他、他是个很好的人啊,只是别人可能不会这样想吧!”
“我不问别人,我只问你的想法。”
“问我喔……”她迟疑了下,开始认真的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如果是问我的话,不用说,阿郡当然是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人啊!
你都不知道,他真的好厉害耶,我听爸爸说,不管教阿郡什么,他总是很快就学会,而且又快又好……”
“那不单单只是青出于蓝而已喔!你知道吗?馥园会有今日的规模,名气大到连内地那边的人都请爸爸过去做技术交流,全是因为阿郡的关系呢!”她一脸骄傲,而那全是因为惠天郡而起。
“这事没外人知道的,其实从很多年前开始,阿郡就建议爸爸在菜色的口味或造型上改良,做得更精巧细致,让馥园的菜色更迎合大?的喜好,而且另一方面,他还会叮咛爸爸一些经营管理上该注意的事,就连后来要投资连锁分店,阿郡不但是拿他自己期满的信托基金出来运作,事实上所有的计划也全是阿郡私底下打理规划的,爸爸只负责出面经营而已。”
“所以他在你心目中,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就是了。”他发现她讲的全是惠天郡过人的才能而已。
“不止这样啦,除了精明能干,阿郡他人也很好,我是指性格上。”她强调。“或许他那闷闷的个性或爱闹别扭的样子,在外人的眼中是冷淡、不爱搭理人的酷样,但其实他只是不擅表达自已而已,说起来,他是个个性害羞的人呢!”
“……”若不是为了形象,月童那张绝代美?真要抽搐了起来。
害羞?这字眼跟惠天郡搭得上关系吗?
“你别不信。”夏无双看出他极力想压抑的反对表情,继续补充说明。
“我所谓的性格好,其实就是隐藏在他害羞的个性下,或许他平常总一副酷样、不太说话,但其实他只是不爱多说话,习惯闷着头、安静、默默地做他认为该做的事罢了。”
怕他不信,她连忙拿最近期的、就是隔壁班女孩说的埋死猫事件,来证明自己的论调。
“所以说,阿郡在你心目中是个精明干练又害羞内向的好人?”他为她做总结。
她迟疑地皱着眉,总觉得不止这样简单,对于阿都,她能说出他好多好多的优点,只是一时之间,她没办法说明白。
“唔……你要这样说,也是可以啦!”她想了下,勉强同意他的说法。
“那好,你试着想像一下喔!如果他精明干练、个性害羞内向的优点让其他人发现了,就像那个要你转交情书的女孩子一样,很多人前仆后继地向阿郡表达爱意,然后有一天,阿郡接受其中一个女孩子,开始跟她交往,放进了感情,然后再有一天,他们论及婚嫁,结了婚、组成了小家庭,彻底离开你们夏家……”
“不行!”夏无双叫嚷出声,阻断他后头的假设。
“不行?”月童表面冷静,内心有丝丝的欣慰。总算,这个不开窍的女人有一点点进入状况了。
“为什么不行?”他好整以暇地问。
“那个……阿郡他……”她辞穷,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从来没想过阿郡会有离开她的一天。
“好吧,那我们先不要想那么远好了,先来想想,若阿郡如你的希望开始交女朋友,那么虽然到时他还是住在你家,是你的家人,但他的注意力可就不再像以前一样会全心的放在家里喔!”月童说得含蓄,决定一点点地为她分析。
见她听得认真,他续道:“到时候,他的心思大半会放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到时他可能没空理你,只忙着讨好他的女朋友……”
“不理我?”夏无双不想这样没礼貌,但听到此时,她忍不住开口截断他的话。
“是啊,不过他不是故意不理你,只是因为他的心全放在女朋友身上,难免就会冷落了家人。”月童继续刺激她。
扁着小嘴,夏无双无法一言语,只要想到惠天郡有可能再也不理会她,她的心里就好难受,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想哭。
“我……我要回家了。”她闷声说着,取过书包,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早已是放学时间,只是她以为这一日的惠天郡应该气消了,会上社团教室来,所以背著书包过来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