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盈?!”
一见那幅纹理熟悉的裙布碎片,晚归的少年只觉着“嗡”一声巨响,霎时间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同时冲上脑门。醒言原本清明的双目,此刻尽充赤红的血丝;眼前山道上光影斑驳的斜阳晚照,此时看在眼中,直如触目惊心的斑斑血泪!
此刻,眼前布片上那八个歪斜的红字,就如八支利剑一般,戳到少年心底最深处;震惊、愤怒、后悔、忧惧、屈辱、仇恨,种种黑暗不安的感觉,就如同山洪爆发时冲过死寂的溪潭,将经年的沉渣一齐翻起!
又过得片刻,待听到手中物事跌落在地的响声,惊怒的少年才如同被虫蛰-般,猛然从怔愣茫然中惊寤。
重又展开掌中已被揉成小小一团的布片,忍着蚁虫噬骨般的锥心疼痛,又注目看了一阵那行血红的字迹,然后便艰难的弯下腰去,将方才跌落的粮袋菜蔬,尽力握在颤抖的手中。
“哥哥,你回来啦!”
待挪到崖口,那位活泼的少女,一如既往的蹦跳着跑到崖边,欢呼着迎接自己的哥哥。
“嗯,回来了。”
哥哥的手掌,也如往常一样柔柔的抚了抚少女的秀发。被哥哥疼的抚着发丝,等了半天的小小少女甜甜一笑:
“嘻~”
看着琼肜灿烂的笑颜,少年彷佛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叫了一声,然后面色黯淡的跟眼前的小女娃说道:
“琼肜,哥哥忘了件物事在前山。现在要回去拿一下。”
“那我也去!”
“不用了,我很快就会来。琼肜,你替哥哥把这些东西拎给雪宜姊,让她给客人准备晚饭。”
“嗯!”
见哥哥有事分派自己做,小琼肜就不再闹着要跟他同去。清脆的应答一声,琼肜便毫不犹豫的抛掉手中正玩耍着的一张折纸,然后从少年手中接过几件不轻不重的食料,全力提着,一颠一摇的朝石屋中走去。
“对了琼肜,上次还剩下几只鸡子儿,这次记得让雪宜姊一并给客人煮了吃!”
“嗯!”
少年在小姑娘身后语调如常的添了一句,得了应答,便步履从容的走下石崖,闪身没入阴暗的暮色幽影之中……
黑松谷,在抱霞峰西南,与千鸟崖大约相距四五座山峦,是罗浮山中一处幽僻的所在。
黑松谷中,生长着数百株参天古松,将整个幽谷遮掩得阴阴郁郁,暗无天日。这些深山老树,积了千年寿轮,那针悠的醒来。
撑开沉重的眼帘,居盈发现自己已到了一处陌生的所在。耳中听着有若狼嚎的阵阵松涛,刚刚清醒了些的少女,心下正是万般惊恐:
“我这是到了哪儿?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正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却见一张人脸探入自己的视线:
“终于醒过味儿来了?”
突见一个陌生男子出现眼前,少女顿时慌作一团。努力挣扎两下,却发现自己已被几圈藤萝牢牢绑在松干上。
这一下,居盈顿时惊惶万分,颤着声儿问道:
“你、你是谁?”
见少女惊恐情状,那面容颇为端正的男子,现下却扯动着脸上筋肉,邪邪一笑,嘲道:
“我是谁?我当然是带你来这儿玩的人。”
“你?!”
听得陌生男子说得暧昧,少女顿时大为惊恐,本能的低头向身上看去。见少女惊慌,那道装男子倒显得十分快意,张狂笑道:
“哈哈!这位小娘请放心,现在你只不过少得一片裙角、手指流了点血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居盈这才发觉,自己右手指头上,正传来阵阵的疼痛。举手来看,发现中指指尖上,正凝结着一小块血斑。
“这人掳我来此处,只伤我手指断我衣角,究竟意欲何为?”
正当居盈心中奇怪,心底里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焦躁不安时,却忽听得那位正得意怪笑的男子,突然停住笑声,换上一副凶狠神色,恶狠狠说道:
“小姑娘,刚才只让你少得鲜血衣角,现在,我就要让你少得更多!”
正回味这陌生恶徒话中含义之时,却发现这男子已从旁弯腰凑到近前,怔怔盯着自己细细观瞧。
正当居盈被瞅得浑身不自在,却见这挟持自己的恶道,突然如中疯邪般,朝她语气急促的大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往那个贱民屋里钻?好好好,今日我就要让你这个不可一世的贱民,也尝尝心之物被别人夺去的痛楚!”
“记住,今日辱你之人,叫赵无尘。”
吼罢,这个双目尽赤、有若疯狂的赵无尘,便俯身要往少女脸上吻去。
见恶徒终于要来轻薄,居盈却没有惊慌。只见她已收起惊惶神色,对着探脸过来的邪徒轻轻说道:
“赵无尘,你敢。”
这句话,虽然音调不大,但声调语气间,却彷佛自然蕴含着无上的威严,直听得那位准备凑上口来的赵无尘猛然一怔。
本来,此时任凭眼前女孩儿叫出多尖利凄惨的呼救,他都不会感到奇怪。但就是这么一句从容不迫的话儿,却让他放肆的身形猛然一滞——落日夕阳映在附近一处高岩上的霞光,正返照在眼前女孩儿娇美容颜上,让那本就庄洁无瑕的神色,更显得无比的尊贵威严。
怔愣半晌,生生憋住两个就要脱口而出的“不敢”二字,赵无尘勃然大怒——
眼前这女子,这份从容淡定、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神态语气,多么像那个出身卑贱而又毫不自知的劣民啊!
这怒火攻心的赵无尘,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被那贱民手下的一个柔弱女子吓住,顿时觉着羞怒交加。一转念间,便见他面现狰狞,恶狠狠叫道:
“臭小娘,我赵无尘有什么不敢?!”
说着,便复欺身向前,准备好好羞辱面前这女子。
正在此时,却听眼前原本似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孩,突然叹了口气,便如兰花吐蕊般幽幽说道:
“罢了,我本弱颜,今日被掳至此处,也只好一切随得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