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走”字还没说出来,却见眼前女子,竟是下意识的一甩手,立时从自己手掌中挣脱。只这一错落,雪宜足下风波已将她涌出三四尺开外。等她反应过来,再想上前二次解救之时,却见到就在彭小姐落脚的那道水柱周围,猛然涌起十几道高高的浪峰,如同栅栏一般,将彭润兰团团围住。
原来,被醒言飞月流光暂时缠住的神怪樊川,发现了雪宜的企图,便随手一挥,召出这些栏柱。等雪宜再想试着穿梭进去时,却发现这些水铸的栅栏,竟如有灵性一般,随机流转弥合,丝毫不让她有可乘之隙。
见救人无望,寇雪宜便迎风化出那支“圣碧璇灵杖”,足踏千顷波涛,手舞万条瑞彩,直朝那位耸立潮头的恶神飘然击去。
就在雪宜这支天造神兵的金碧交辉中,又有两团火焰般的光影,宛若身披仙霞的神鸟,正朝那水中的神灵翂翍飞去。自然,这便是小琼肜驱动着她那两只朱雀神刃,驾着些云雾,在樊川头顶身周不住飘击。
见得这样绚烂神妙的场景,那些不肯逃离的胆大军民,尽皆看得眼花缭乱,“神仙下凡”声呼喝不断。听得他们这些叫喊,又有更多的百姓停下脚步,一齐瞻望浈水河中这场腾波流虹的争斗。
此时,勉强躲闪过少年那两朵夺命光月的水神樊川,见这一大一小女孩儿兵刃古怪,招式不凡,便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于是,便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吼后,这怪神又现出巨灵法身,覆挂一身黑甲龙铠,手中紧握一柄寒光闪闪的巨硕三齿钢叉,腾身而起,驾着惊涛骇浪的峰头,朝这两位缠击不休的女孩儿横扫而去。
这样一来,众人便看到两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儿,正围着那个伟岸巨神不住跳跃飘荡。
不过,虽然看上去体型大不成比例,但琼肜雪宜却夷然不惧;这两姐妹心意一同,仍旧迎着霟霘的急浪飞波,与那巨灵拚命争斗。
见得樊川变成巨灵神将模样,醒言心中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彭府妖人来历似是不凡,喜的是身形变得这般壮大,正好可以继续施展飞月流光斩,也不虞误伤那姐妹俩。
打定主意,他便又开始默运玄功,准备激发那威力惊人的飞月流光斩。
孰料,就在这时,忽听得一阵异响,然后便见波涛间一个小女娃儿,正如车轱辘般翻腾倒滚而回!
“呀,不好!”
看清这滚来之人,醒言顿时大惊失色。正要奔前将琼肜接下抢救,却见这小丫头舒展开囫囵作一团儿的手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哥哥,打败了~”
原来,刚才樊川被这两个小女子缠得不耐烦,便呼喝一声,运起神功,霎时间便见他身下洪波顿起。凶猛的波涛,如铁马横溃、银山崩塌一般,朝琼肜雪宜二人迅猛扑去。
这一下,瘁不及防的女孩儿们立时被冲散开去。寇雪宜百忙中飞到上空,而小琼肜则被浪头推着,一路叽里咕噜的滚了回来。
“唉,琼肜啊,我刚才只叫你远远放出火鸟儿,你怎么就敢过去打斗。”
轻责一句,少年便放下吐舌不已的小女娃,飞身驭剑,朝那位不肯放人的凶神杀去。
此刻,浈水河中已是浪涌波高,飞涛如雾,在远处已经根本看不清楚。醒言便也只好御着“瞬水诀”,将神剑瑶光飞在自己左右,冲到樊川近前厮斗。
只是,虽然少年勇猛,不惜力敌;但这水中毕竟不比陆地,惊浪雷奔、骇水迸集之际,他又如何是这出身特异的水中神怪对手!
于是,勉强斗得七八回合,就在樊川竟被醒言那把神出鬼没的灵剑,逼迫得有些筋酸骨软之际,便又故伎重施,低吼一声,猛然就在少年脚下呼出一道巨大的波柱,然后又如惊雷般炸开,瞬即就将苦斗的少年高高抛起!
见偷袭奏效,心中早有准备的水神,又如何会放过良机,赶紧就将三齿巨叉狠力扫去——于是刚刚赶到的雪宜琼肜,还没来得及救援,便听“砰”的一声,自家堂主已然被这寒光烁烁的叉尾击中,霎时如断线风筝一般,朝浈水河岸边直直摔去!
“堂主!”
“哥哥!”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而发,然后这两个女孩儿再也顾不得与神怪搏击,赶紧朝少年的落处飞扑而去。
见一击得手,樊川顿时大为得意,便仰天狂笑起来:
“哈——”
刚笑到一半,却嘎然止住;猛然间樊川只觉得右臂一痛,“唰”一声手中钢叉便掉下水去。原来,就在醒言被他击飞出去,半途中还勉强击出一道飞月流光斩;饶是剧痛抛飞中大失准头,但还是将樊川右臂击中。
待被依样奉还了一招的波涛之神,重唤起兵器勉强握到左手时,却感觉着右臂流血不止,一阵阵古怪的痛楚不断传来。说起来,这两日中,不可一世的神怪已是第二次吃得同样亏,立时便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又惊又怒之下,樊川便壮起恶胆,狠下心肠,奔波蹈浪,鼓起千尺波澜,朝受伤少年现在躺卧之处兜头淹去。
于是,本就激荡如沸的浈水河,立时就如脱缰野马一般,越过堤岸的束勒,朝浈阳城方向奔腾争逐而来!
见着洪水滔滔涌来,醒言赶紧熬着痛楚,在两个女孩儿搀扶下立起身来,勉强飞离地面。几乎只在一线之间,凶猛的波峰从脚下呼啸而过,直朝那些呆呆看热闹的百姓县民扑去。
见此情形,少年心中大骇,赶紧聚起全身的气力,运起太华道力,极力朝那漫涌的潮头发出一道道“冰心结”神术。
在他全力施为下,那些势头猛烈的波峰,竟瞬即便被冻住,渐渐在地上凝滞堆砌起来。经他这么一挡,那些被吓坏的县民,终于缓过神来,顿时便发一声喊,朝浈阳城高大的城墙后逃去。那些有些法力的方士法师,就在奔逃众人之后断后;有位道士,还不停的从地里呼出一道道土墙,配合着醒言阻挡洪峰势头。
见洪波受阻,那位立在浈阳河峰头浪尖的受伤神怪,便愈加震怒。此际,樊川便似头受伤的猛虎,更加疯狂的驱动着汹涌的河水,毫不停歇的朝那少年站立的方位铺天盖地而去。于是那愈涌愈高的浪峰,便彷佛马上就要将勉强飞在半空的少年吞噬。
面对这样的洪峰巨浪,本已受伤的少年已有些力不从心;渐渐的,他手中发出的那些冰冻法咒,已越来越弱。过不多会久,便再也遏制不住汹涌的洪涛。而那位会得土墙之术的道士,早就力竭,已和余下的人众朝城门飞奔而去。
而就在此时,醒言胸口中一直强忍着的那口鲜血,便再也憋不住,哇一声猛然喷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已经触到他脚下的浪峰,猛然便极力一蹿。于是,势若崩云的骇浪,染着鲜红的血雾,将空中已是精疲力竭的少年团团拖住。而此刻,那两个女孩儿,见堂主受了重伤,更不知该攻该守,只是四手死力拉住,将醒言极力向上拔擢。
就在她们与波神抗拒之间,其余那些涛浪,却从她们脚下一路奔过,有如惊溃的野马群,朝浈阳城奔扑而去。一路上,这浪峰荡波涤尘,就连龙王庙前用来求雨的巍巍高台,也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洪水横奔之时,虽然经得醒言先前一番阻拦,大部分民众已躲到高大的城墙后面去。但还是有少数腿脚不利落的百姓,在城门外苦苦奔逃。在此紧急关头,彭公急令衙中健卒,还有百姓中壮实的后生,冲出吊桥,冒死去接那些老弱之人。发出令谕之后,彭县公一声长叹:
“罢了,没想我浈阳县,竟惹上这样强大的妖神!”
看着排空而至的洪水,立在城头的浈阳县主面如死灰。此刻对他来说,合县生灵俱危,哪还顾不得上去想自己苦命的孩儿。而他身旁那些官吏衙役,士子平民,甚至道士法师,见着城外洪浪喧天,也皆是嗒然若丧。
似乎,这大旱多时的浈阳县,又要被滔天的洪水淹上数月;而目光尽头那三位好心为县中求来雨水的少年儿女,也彷佛转眼就要被齐顶湮灭。
深陷洪水之中,命悬一线之际,醒言却只顾在心中自责。
“唉,我一人身死不要紧,却不料给浈阳县民们惹上这样大祸!”
濒临绝境之中,万念俱灰之际,他已顾不上注意到,此时还有一样奇异的物事,恰如初萌的花朵,正在自己胸前悄悄膨胀,悄悄绽放……
于是,只过得片刻,便听见浈阳城上忽然有人一声大叫:
“县公你看!”
随着主簿这一声惊叫,云端中突然“喀嚓”劈下一道雷电,耀得这昏暗的天地有如日照。
就在这声雷霆之中,所有立在浈阳城头的官吏军民,便看到浈水河畔那漫天的风雨中,突然有一条金爪银鳞的神龙,从那位被一团水影裹住的少年怀中破衣而出,云蒸雾绕,鳞爪飞扬,朝浈水河滔天的烟波舞摆飞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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