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门医生仔细观察了一下欧沃德总督面容,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诊断出他是身体内的血液太多了,充斥到了头上才导致昏迷。他立刻想放血。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黄林广医生的话,又有些迟疑。
可是,当他看到欧沃德总督的痛苦表情和职员们的焦急模样,立刻下了决心,还是决定用欧洲上千年都证明有效的办法来做。
他先找到欧沃德总督的左臂静脉,用铜柳叶刀划破,用铜碗接着,然后观察了一下,那血的颜色确实发黑。
看着血液汩汩流出,罗德门医生高兴地想,多好啊,不洁之物很快都会流走。可是欧沃德总督还没有醒。
他决定再放“相表里”的血。所谓“相表里”,就是那时欧洲医生认为放血就应该放患病位置的静脉血。罗德门医生立刻割破欧沃德总督的两个耳垂,见血流得不够快,还用力挤了挤。
真好,欧沃德总督哼哼叽叽地醒了过来。
旁观者为罗德门医生高明的医术暗暗称赞。欧沃德总督努力看了看,发现面前是罗德门医生。
欧沃德总督记得他,知道他是个好医生。欧沃德总督曾经胃痛,正是他诊断认为可能缺少黏液,便用山羊的胆汁和蜂蜜水,还有一小块明矾再加上玫瑰花花瓣熬药治好了胃痛。
“罗德门医生,我的心脏很难受”
“总督大人,发生这样的事儿,谁的心脏都会很难受,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罗德门医生已经从随行人员那里知道他们可怕的遭遇。
他善解人意地对欧沃德总督说,“再放点血吧,病很快就会好的。”
欧沃德总督感谢地点点头:“多放些吧。”
罗德门医生又把他的右胳膊的静脉也划开了。
过了一会儿,欧沃德总督说:“现在我有点喘不上气恐怕上帝要召唤我了你们派人去了?”
欧沃德总督的视线已经有些散乱了,但他还努力向手下人的方向望着。
围观的职员立刻说:“派出士兵了。您安心休息,它们没有追上来。”
“西班牙人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公司不能失去台湾!”说完,病床上的欧沃德总督忽然像是打个冷颤一样,立刻没了生息。他灰暗色的脸上,表情是不甘心的,眼睛半睁着,充满着太多的不情愿和愤慨。。
罗德门医生很痛心,要是早点放血或多放点就好了。可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没有人能违背上帝的召唤。他小心翼翼地为欧沃德总督盖上了白色的床单。
众人都脱下帽子,向这位勇敢的睿智的优秀的总督告别。
众人心里想,再高明的医术也挡不住上帝的召唤,一切都由上帝做主。只有真心地向上帝祈祷才能得到拯救。
罗德门医生也轻声低语了几句。
他心里很难受,欧沃德总督对他很信任,也经常鼓励他,甚至还专门为他从欧洲捎来各种医书,让他学会了很多新医术。
他失去了一位全心全力支持他的好人。他脑子里回顾着欧沃德总督那亲切善良的笑容,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湛蓝的眼睛里滑落。
众人安葬完欧沃德总督后,产生了分歧。
此时已是黄昏。
有的人要继续向北走,直到淡水。从大员到赤嵌地区到淡水的路已经通行了好几年了,很多地方的道路还简单修整过,夜行问题不大。有的要暂时留下来,拖家带口的,夜行太危险了,明天再走。
最后他们决定各行其是。
由于跑得匆忙,众人身上大多都是一无所有。连夜走的,在赤嵌地区补充了一些必需品,然后就出发了。
夜色中,可以看到一条由火把组成的火龙在蜿蜒前行。
暂时留下的,大多是拖家带口的人。
高斯一家就是这样。由于身份只是低级职员,他无法住进医院的房间里,所以只能暂时在路边点起篝火,让全家暂时安顿下来。
女儿佳宁躲在母亲塔丽的怀抱里偷偷哭泣,这一路上,她累坏了。
塔丽是新港社人,也就是土著,后来的历史学家称他们是原住民。她个子不高,皮肤略黑,人还算聪明,学会了荷兰话,也学会了荷兰的生活方式。
荷兰东印度公司早期也有意识地引进一些荷兰妇女或德国妇女,可后来发现,不管是长期运输,还是在生活的适应上来说,她们死亡率太高了,一年之内竟达百分之五十!
因此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们承认,花费昂贵费用,抱着偏见把荷兰妇女德国妇女运送到东方来,对于东印度公司和利益和男人来讲,都是徒劳无益的。所以,他们有意识地鼓励职员和当地土著联姻,并给予他们的孩子公民权。当然在社会地位永远比不了正宗荷兰低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