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预言,你逃不了了!”一直无声的电脑又一次发出了声响。
“孙岩,明天我们千万不要见面,我去城西的朋友家去住。”恐惧的死寂空气中,王勇僵硬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三)
“据初步调查,你们的电脑中了一种能够自动被激活的病毒,只要电源通畅,就会自动启动,并自动播放外链接的视频文件。”张警官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有谁在暗中操作这一切,还需要调查,希望你能提供线索。”
王勇和孙岩因为是预言中的下一对受害者,惊吓过度,已经各自离开了。正如事先的商量,王勇到城西的亲戚家去住,孙岩刚到城东的朋友家。两人还约定,要把自已锁起来,坚决不能碰面。只要熬过明天,死亡预言就不攻自破了。
两点马因为这件事而丢了工作,但因为表现还算镇定,就被留下协助调查。他思来想去,还是把的事情说了,然后带张警官到了宿舍楼外的垃圾箱处。
正在放假期间,校工经常偷懒,垃圾箱几天不清理是常事。现在也是一样,但奇怪的是,那张四分五裂的不见了。
可是有谁会偷一张碎了的光盘?
“明明有!明明有的!”两点马自言自语,感觉快崩溃了。
“冷静点。”张警官安慰他。
“我怎么冷静!”两点马心里的恐惧突然暴发,“鬼!一定有鬼!有鬼缠着我们!”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有的只是设计精妙的谋杀。我会为你们申请司法保护,而且我也一定能找到凶手。”张警官抓住两点马的肩膀,帮他镇静下来。
“如果不是鬼,那些奇怪的现象怎么解释?如果不是超自然的力量,不可能这么神出鬼没,莫名其妙。”两点马哭了起来,“你没看到,真的是我们自已在预演我们自已的死亡。那些视频图像里,真的是我们本人!”
忽然消失不见了,外链接的视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张警官从没有看到过那可怕的一幕,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这种恐惧。
“难道你们所谓‘看’到的,不可能是幻觉吗?”张警官说。
两点马一愣,之后摇摇头。因为……不可能……那感觉太真实了,最初的时候,不可能四个人同时出现幻觉的,而且那么一致。
“我推测,你们四人人可能共同做过一件什么事,或者是无意中,但造成的后果却很惨烈,于是遭到了报复。”张警官分析道,“你仔细想想,大学四年,都出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是能引起你注意的?又或者,只是他们三个,并没有你。”
两点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事,可不管理如何努力,都还是一片空白,想得多了,甚至头疼起来。
“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不管想起什么来,立即打电话告诉我。”张警官给了两点马一张名片,“这是一场高智商犯罪,对方了解你们的行为作息,知道你们心理的弱点,并利用得很好。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从你们共同认识的朋友中想起。并且这个朋友的存在感不强,否则你不可能想不起来。”
两点马心慌意乱地答应下来,然后采购了大量的食品,住到了一间保安情况非常良好的酒店中去,打算先躲几天再说。
杀人者是人还是鬼,他搞不清楚,只觉得恐惧渗透到他全身的毛孔之中。按张警官的提示回忆,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想。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地方阻塞了,总也看不清真相。
而且,一旦安静下来,他就觉得那个阴森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窗子边、墙壁上、门缝中、甚至马桶里,这一切让他坐立难安。
这是他的错!他不该因为好奇拿了那张。可发生的事情针对他们的吗?还只是杀人者随机的选定?
他越想越觉得惊恐,安静的环境反而给了他巨大的压迫咸。他坐立不安,不断的给王勇及孙岩打电话,以确定他们还活着。假如王勇没有杀死孙岩,就证明这个恐怖的预言就没有实现,那么他也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还好,王勇和孙岩一直都还平安。也许是太惊吓、太疲累,两点马不知不觉睡着了。猛然惊醒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他心中突然涌上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无缘无故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王勇,孙岩,你们没事吧?”两点马神经质的分别拔通两个朋友的电话。
但这一次,没人接听。
不安迅速上升为了恐惧,他紧张地拔通了张警官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周围。
“你的朋友王勇和孙岩今天莫名其妙的回了宿舍,后来不知为什么发生了争执,等宿舍管理员赶到的时候,孙岩已经身中多刀死亡,王勇自杀。”
张警官后面说的什么,两点马已经听不到了。王勇和孙岩说好绝不碰头的,还分别把自已锁了起来,那又是什么让他们同时回到了宿舍?而当时看到的四个人中已经死了三个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两点马再也坐不住,急忙逃离了旅店,想去附近的警察局过夜。他太害怕了,以至于连手机都忘记拿走,当然也没能听到张警官的呼喊。
“冯强,留在原地,不要出去!经过排查,我们已经有了主要怀疑对象!你到底听到没有,千万不要出门。”
“等待,我有电话!”
“犯罪嫌疑人电话自首……他正在……”
……
夜深了,电梯里就有他一个人,屏幕电视不断播放着眼花缭乱的广告。两点马抹着额头的冷汗,期望快点到达一楼。而这时,电梯突然停住了,电视广告也同时停止。
他慌张而徒劳的按在按钮,同时大声呼救,但电梯外没有一点反应。
“先生,要吗?”一个女人慢慢地说。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两点马的心脏差点停跳,猛地向后大退两步,后背紧贴墙壁,此时就见广告电视又开始播放了。但屏幕中没有美女和鲜艳的颜色,而是一条黑暗的长街,在街尾的一盏昏黄路灯下,一个穿着土得掉渣的花布上衣,扎着同样花头巾的瘦小女人摆了个地摊,摊子上全是一张张的盗版光碟。
这是两点马上下班时必经的一条小街,经常有无照商贩在这里摆地摊,但他似乎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当镜头拉近,他才看清这个女人怀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看样子是一个婴儿,而她的脸上化着浓妆,惨白的脸,漆黑的眼圈,血红的嘴,模样就像一个死去多时的艳鬼!
一个男人的身影走进了视线,这女人立即上前拉住男人,“先生,买一张吧!”
“不要!滚开!”男人骂,声音如此熟悉,竟然是两点马自己。
他,也终于出现在了死亡预演里!
“先生,你就买一张吧!才五块钱!”女人不死心。
两点马冷汗如桨,裤子中也湿冷一片,若不是倚着墙壁,此时早就瘫倒在地了。就见屏幕中的自己奋力挣扎,却甩不脱女人,拉扯了半天后,不得已掏出钱来。
“不要拿!不要拿!不要拿!”他心里大喊着。
可屏幕中的自己却拿过光盘放入了衣袋,临走时还好奇地看了一眼女人说:“你把孩子抱反了,现在是脑袋朝下,会死人的!”
女人笑了一下,血盆大口向两边漾开,咧着不可思议的角度,“已经死了,不信你看!”她说着掀开了一直盖在婴儿脸上的花布。
婴儿的头上长着一张成年男子的脸,瞪大的双眼直视着前方,眼珠一动不动,眼角流下了两行血迹,正是他自己的脸!就在广告电视的屏幕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两点马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呼吸就要断绝了,只拼命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膛,向身体内挤入一丝氧气。
同时,死亡降临的污浊感直冲脑海,冲破了他记忆的阻碍。
他认出了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或者曾经是个男人,更曾经与他住在一个学生宿舍里。可他(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之前一直想不起他!
等待!等待!会有人来救他!张警官发现他失踪,马上就会来的!
两点马处在被吓死的边缘,恐惧从头到脚贯穿了他。他缩在电梯的角落里,短促的抽着气,感觉自己就像在棺材里等死的人,一秒钟都像永远般漫长,但他只能在这种极度紧张中僵持着、熬着,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心脏急促地跳动着,每一下似乎都要冲破胸膛,落在地上!
一秒!一分!一个小时――
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袭击了他,这电梯里不止是他自己,还有其他的“人”!循着感觉,他抬头望向电梯的顶部。
电梯顶少了一块一尺见方的板子,一个女人的头探了下来,花头巾,浓妆,惨白的脸、漆黑的眼圈,血红的嘴――
“两点马,给你一张!”一只细瘦的手从头侧伸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张光盘,一滴血顺首那手指,滴落到两点马的额头上。
两点马又抽了一口气,但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的一口气!
(四)
张警官带人赶到的时候,电梯里有吓死的两点马和一个“女人”在等他。
“吴进军?”他问。
“是我。”女人的外貌,却是男人的声音,并没有反抗,很配合的让张警官铐上他(她)。
“自首是你计划的一步吗?”张警官再问。
“没错,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可是张警官也够聪明,循着我留下一点点线索,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他(她)笑了,“就算我不自首,不出三天,你一样会破案。”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谋杀,只要做了,就一定有破绽。”张警察叹了口气,“可惜我还不够快,否则那三个人本不必死,至少可以保住冯强。”
“为什么要保住他?所有的人都该死,尤其是冯强,所以我让他最后才死,受尽了恐惧的煎熬。这件事由他而起,由他而终,多么公平!”他(她)还是笑,笑容中有无尽的无奈和绝望,让张警官也感到凉气森森,“带我去做笔录,我什么都告诉你。”
……
“姓名?”
“吴进军。”
“性别?”
“应该是个女人,可惜老天搞错了。”
“职业?”
“扮鬼杀人。”
审讯室里,张警官与吴进军对坐。
“为什么要杀人?”吴进军合作的态度令张警官仍然在意外。
“这是个很荒唐的故事。”吴进军苦笑,化妆成女人的脸上,有一丝怪异的感觉,“我和四名死者本来是大学同学,住在一个寝室里。平时,他们就叫我伪娘,因为我行动举止很女气,为此,我没少受他们的嘲笑。我不以为意,因为……我虽为男儿身,却从小就觉得,我其实就是个女人。”
张警官没有打断吴进军,也并不觉得惊奇。他是警察,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事了。这个大千世界,原本就应该容许任何个体的存在,只要他(她)不违反法律。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性别认知错乱,很受歧视的,就好像我是个怪物。”吴进军继续说着,“我很痛苦,小心翼翼地活着,只想着能做变性手术,然后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但是做变性手术不止是钱的问题,还需要很长时间的预备期,要长时间的意愿肯定和心理咨询,医生才能可以实施手术。”
“冯强等四个人,在此期间伤害了你吗?”张警官插嘴。
吴进军点头,眼神里露出痛恨的神色,“就在准备的期间,我偷穿女装并化妆的行为被冯强无意中撞见了。冯强不但把这些告诉了同寝室的朋友王勇、孙岩、朱子胜,还逼迫我拍下了照片和影带,扬言要把这些放到互联网上发布,并透过我的真实信息。我本想手术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可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的梦想就破灭了,如果被我父母知道,他们在老家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于是,我只好逆来顺受,忍受他们的侮辱、嘲笑和敲诈勒索。”
“为什么不报案?”张警官气愤地问,“法律会保护每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你这么聪明,想出这么绝妙的犯罪手段,却为什么不相信警方?”
“我不愿意我的秘密再被其他人知道了,我觉得羞耻。”吴进军脸上滑下一行泪,冲化了沉重的眼线,蜿蜒成一条黑色的细流,“我从高中时代起就是电脑高手,全国排名十大的著名黑客,后来私下被一家公司招募。我就是凭借这个本事,赚取了高额的手术费用。可惜呀,全被那四个混蛋抢去挥霍一空。王勇、孙岩和朱胜文还好,只是抢我的钱而已。冯强这个混蛋,不仅拿钱最多,还不断用恶毒的语言肆意散布谣言,践踏、羞辱我的自尊。这个变态,更是暴打了我很多次。你别看他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却是个虐待狂,平时不但虐狗虐猫,遇到弱小的同学也不放过!”
“然后呢?”
“然后?”吴进军冷笑,“我还是没想杀掉他们。而现在我好后悔,假如不是我当初的懦弱,我的父母也不会这么早相继去世。那时为了摆脱他们,也为了我还能有做好手术,重新生活的机会,我退了学,还在学校范围内散布我病死的假消息。我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了结了。没想到,冯强这个混蛋因为再也不能从我这儿诈取钱财,居然把那些照片和录像寄给了我父母。我们家乡的风气极端保守,我父母就是这样生生被气死。”
听到这儿,张警官再也没办法言语,而吴进军,更是泪流满面。
“我已经了无生趣,那就让他们给我陪葬吧!”
“你不知道,这样也把你自已搭进去了吗?”张警官不由得有点惋惜。要知道,很多的犯罪嫌疑人,一开始都是受害者。
“无所谓了,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们死得无比恐惧,我就能感到很痛快,得到最后的、生的快乐。”吴进军很坦然。
“你是怎么做的?”
“我说了,我是超级电脑高手,又很熟悉他们的生活习惯,要让他们上当,简直太容易了。”吴进军细致解释,“首先我找到那种野台班子的摄制组,说要拍个自编的恐怖片,再找到与他们四人外形相像的演员,通过化妆进一步相似化。然后按我的编排,用模糊和晃动的镜头拍摄他们的死状,给他们造成心理打击。他们这种人,外强中干,很容易吓唬的,绝对不敢细致的多看几遍。如果他们敢的话,肯定就能发现漏洞。最后,就是一步步引他们入瓮。”
“具体步骤是什么?”
吴进军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太了解冯强了,他沉浸于那些下流的片子,不可自拔。那天在厕所,我就躲在一边,看他取走了我提前放在那的光盘。我为其起名为,就知道他一定会拿到宿舍,去跟另三个人一起看。情节就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惊慌失措后,行动非常容易被跟踪和掌握,后两次,我全是利用电脑黑客技术达到的目的。”
“可是,你是怎么能让朱胜文上吊自杀,让王勇杀死孙岩,然后再自杀的呢?”张警官就是对这点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你之前拍摄过所谓预演,又是如何让他们照做的呢?”
“催眠术。”吴进军轻笑起来,“先用那张给了他们强烈的心理暗示,之后催眠就更容易了。我没说过吗?我跟一位催眠大师学习过,他称我为百年难遇的奇才,除非意志特别坚定的人,否则很容易被我控制在股掌之间。我恨自已的,就是这一点。我本来无比强大,为什么从来不懂反抗?”
“你本来也可以用合法的方式反抗。”张警官叹息,“你更应该用你的能力做许多有意义的事,你也更更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
张警官站起来,走出门去。
当他回过身,透过玻璃窗看到吴进军瘦弱的背影,叹息更深。
一念之善,无论大小,也是善意。
一念之恶,如不善加引导。那么不管原因如何,最后一定会酿成巨大的灾难。如果每一个人都对别人抱有善良的念头,这个世界,会美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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