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踩到满脚泥泞,周老大拔出腿来一脸嫌弃,“这什么鬼地方,车都开不进来。”
百盛朝楼上喊了几声,没听到回答,转头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家大哥:“周哥,人好像不在家。”
“不在家?”周老大冷笑一声,站到一块干净的石板上,朝嘴里叼了根烟,脸色谈不上好,心说也不知道是真不在家还是借机拿乔。早前盯着这几条巷的兄弟带消息回去说宁复生这两天压根没出过门,不在家他能在哪?
可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随心所欲地离开,毕竟云哥都亲自把话带到了。那是他的靠山,衣食父母,压根就不能反抗的存在。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弟,他本就该像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马仔那样善于察言观色,对待老大看重的东西,要比照顾亲爹亲妈还要细心。
只是那个人是谁不好,偏偏得是宁复生?
周老大心中那个亘古的结终究无法打开,想到此,难免责怪自己从前太心慈手软。他总当这块地从内到外尽在自己掌握当中,却没有料到原来不起眼的小人物最后也会成长为大变数,当初要是把事情做得干净点,现在哪至于面临这样尴尬的处境?
又或者再见面时应该更沉得住气些,别在没得手时就那样赤·裸裸地把恶意宣散出来,以至于让宁复生早早生出戒心,让他现在想打好关系都觉得铜墙铁壁无处下手。
他叹息一声,心头涌上无尽的疲惫,云哥对宁复生的看重让他感受到一些危机,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像年轻时能打,老城区这块地,还不是云哥说给谁就给谁?
“哎那个!”面前这破房子的大门忽然吱吱呀呀拉开条缝隙,声音让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都盯过去,小心翼翼探出头的老太太还不等缩回脑袋就被叫住了,站在周老大身侧的红毛不爽发问,“你是哪个?你是宁复生的奶奶?”
老太太吓得脸色煞白,惊惶地盯着这些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壮年男性。她也不是头一次碰上这种阵仗,家里两个孩子都不是省心的人,被追债群殴是常有的事儿,有找到家里的,摔锅砸碗踢大门翻值钱的东西,好些年前政府慰问送的一台老电视机就是那样没的,给老太太心里留下了相当深刻的阴影。
小宝又得罪人了?这群人一身匪气,老太太不敢说话,心里记挂着把自己关在二楼两天都没出门的宁复生,要不要赶紧上去通知孙子逃跑?宁复生叮嘱她不要打扰,两天来她真的就连门都没敢敲,每天做了饭小心翼翼搁在那扇紧闭的房间门外,却始终都没见被动一口。回想着宁复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之前塞给她的七千二百块,老太太心急如焚,总觉得好像是出事了,那钱是哪儿来的?她真的一分都没有动!
嗫嚅着不敢开口,老太太想回房间把宁复生给自己的钱拿来还给这些人,红毛三两步上前拽住了她。
“你是宁复生的奶奶?”红毛态度很不客气,一是听说过宁复生对他奶奶不好所以没什么顾忌,二也是被宁复生弄没了耳朵恨屋及乌连带着讨厌有关这人的一切,被拽着的老太太虽然一副可怜相,他心中却还是有种想挥拳打去泄愤的冲动。
眼睛才眯起来,迎头刮过一阵厉风,砰的一下,红毛便四脚离地飞了起来,摔出去三米有余。
周老大没有制止小弟动手,此刻倒被这突发状况吓着了,烟头烫到手指,哆嗦一下掉在了地上。
红毛四肢松软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大门吱呀呀打开,略带寒意的清朗声音传出来:“不长眼了吧?在我这耍横。”
周老大猛然意识到什么,怒冲冲跳了起来,他再怎么给云哥面子,也不会被人打到脸上还不还手。转眼朝大门看去,脑袋里又咯噔响了一声,从脚底板爬上一股痒,麻得他动弹不得。
宁复生把老太太拉到身后,就围着一条泛黄的小浴巾站在那里。他顶着满头湿漉漉的短发,身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六块清晰的小腹肌,胸口和肩部也隐含爆发力,锁骨凹陷,脖颈细长。
真是一具矫健的身体,细节处的处理精致得会让人眼前发晕,晨光下的宁复生白得几近反光,那双时刻轻佻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锐利得像是一柄出窍宝刀,瞬间就将气势汹汹的周老大骇得失声无语。
士气顿消,眉尾抽动,太阳穴剧烈蹦跳,周老大恨不能一枪崩了这人:“宁老弟,别误会,是我啊。”
宁复生看都没看他,找到旁边的百盛,挑起下巴懒洋洋问:“你们来干嘛?”
百盛盯着他,早不知今夕是何年,听到问话后才猛然回神,头脑晕眩,不敢再看,面红耳赤地扭开了头。
车从老城区开出来,周老大呆在副驾驶,后座的两个人都在安静打量窗外的景致。
老太太没坐过那么好的车,心情有点紧张,摸摸车窗和门把手,市区已经和她几年前的记忆里大不一样了。宁复生则定定望着那些高得不合常理的大厦,记忆里原主没怎么出过老城区,没有太多铺垫就看到这些的宁复生心中难免错愕——这是房子?凡人盖的楼?
放眼望去,他们坐的这种代步车到处都是,宁复生收不回目光,看着周围样式逐渐统一起来的楼群,车拐了个弯,忽然停下。
过大门,被穿制服的保安敬了个礼,宁复生分析他动作,又听周老大叽歪:“云哥安排这里闹中取静房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