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然抿抿唇,在心里先想了一遍儿,才接着说道:“大夫只是看病治病,又不是神仙阎王,能看命抢命,世人多知道这个,黎家既然是国公府,定然比别人更知道道理,爹爹也打听了黎家的事情,只说黎世子性情暴躁,可有听说因为哪个大夫不能治,黎世子就让人家破人亡的?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宋大夫如何敢上门给黎世子看诊?又如何忍心给我写信?”
“有病之人,性情本就比寻常人暴躁几分,想想别人都能跑能走能跳,唯独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甚至连吃食都要比寻常人小心几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用,晚上必得什么时辰去睡觉,既然是中毒伤了身体,那说不定还是要天天吃药的,那苦汤汁喝的时间长了,人没问题也要喝出来几分问题拉”
董其然笑着给老太太和董老爷解释,但董老爷却是不怎么想听:“无论什么缘由,黎世子性情暴躁,为人阴毒这事儿,是改变不了的,若是惹怒了黎世子,当下可能会没事儿,但十年八年的,黎世子说不定一直在等一个报复的机会,总之,你是不能进京的。”
顿了顿,又说道:“宋大夫那边,我已经帮你回信拒绝了,只说你亲事已经定下,只准备过几天去江州,走了订婚仪式,等着嫁人呢,所以这看病就诊的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再做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许去,若是你听话,你的嫁妆我自会准备,你若是不听话,嫁妆也就别想要了reads;。”
说完甩袖子走人了,老太太拉着董其然絮絮叨叨:“你也看了,知道事情是个什么样子了,那就可就安安生生的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给后宅妇人看看病倒是没什么,可若是给个男人看病,陈家那边,怕是不高兴啊。”
之前董明珠走之前,就说了董其然看病这个事儿,当个兴趣,若是有妇人啊姑娘什么的,那看看无所谓,可抛头露面什么的,就不要再去了,以免被人说闲话。
董明珠的意思,大约就是陈家老太太的意思,所以董老太太就十分认真:“你之前不是说要抄写些佛经的吗?我看着,不如多抄写几卷,回头我给你送到法源寺,供奉在佛祖面前,也是你的一番孝心,只不许出门,你若是不听话,再有下一次,我定是会让你爹将你的那些医书给烧掉的,明白吗?”
董其然有些无语,但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还是赶紧点头了:“祖母您放心吧,我定会听话的,哪儿都不去。”
反正,医书是暂时保住了。
告别了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夏蝉忙过来伺候:“姑娘,先换衣服吧?”
在外面跑了一天,刚回来就被董老爷给堵住了,这会儿董其然身上穿着的还是外出的衣服。董其然正要点头,忽然就听见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春晓在一边忙说道:“哎呀,姑娘晚膳还没用呢,都这个时候了!”
错过晚膳一个时辰了,刚才一直在想宋大夫说的事儿,董其然自己也是没注意到,这会儿精神放松了,倒是知道肚子饿了。
春晓亲自去厨房问了,正经晚膳是肯定没有了,厨房的大娘就赶紧下了一碗鸡汤面,满满一大碗,放在食盒里让春晓给拎回去了。
董其然也不挑食,这些天程嬷嬷的教导也总算是见了成效了,就算是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了,董其然吃起面条来也是动作优雅,不慌不忙慢悠悠。这样吃饭是好看了,但吃到最后,面条也都沱在一起了。
吃完饭洗了澡,仰躺在椅子上让夏蝉站在后面擦头发,董其然则是闭着眼睛想事情。
首先,关于行医的事情,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用不着了。乔老太太没过世,乔知州不用丁忧,董老爷职位有变化,说不定还会升官,董家目前来说,还是站的挺稳当的。
然后是婚嫁的事情,青梅竹马,确实是十分好,知根知底嘛。陈老太太虽然十分看重规矩,但并不是个严苛的,只要你规矩到了,她就好说话,嫁了之后婆母又是亲姑姑,这门亲事,也有可取之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来想去,总觉得心里十分憋闷,有那么一口气,就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不去行医当然好,谁不想好好的享福啊?当个大家闺秀,想看书看书,想写字写字,想做什么做什么,清清闲闲。嫁了人当媳妇儿,上有婆母管家理事,中间能和相公谈情说爱,下面也暂时不用看顾孩子,得了空就做个针线,没心情了就睡觉,轻轻松松。
她所认识的女孩子,十个里面有八个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到底有什么好?每天就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己的院子里,能做的事情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件。若是遇见个好婆家,那还好说,可若是相公不争气,或者婆母严苛,或者孩子没出息,那就是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苦。
可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到了年纪就出嫁,前面十七八年在父母膝下承欢,后面七八十年在夫家操劳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