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几个长辈,说是要筹钱请龙王。”刘珍珠一边往桌子上摆菜,一边说着:“今儿高大嫂还过来问我了,看咱们家出不出这一份儿,咱们家的地多,又在村子里住了几年,也算是田家庄的人了”
“二嫂,咱们早就是田家庄的人了,之前来的时候,户籍可都是办在这儿了。”林叔皓插了一句,刘珍珠点点头:“嗯,咱们也是田家庄的一份儿了,这个钱,就不好不给了。”
“是怎么算的?按人头还是按家庭?”林老爷子问道,刘珍珠皱了皱眉:“说是按家里的田地,谁家的地多,谁掏大头。”
这么算的话,那就肯定是林家掏大头了,他们家的地最多了,去年又开了几十亩的荒地,现在光是田家庄这边,加起来都有一百亩了。更不要说,还有各处的庄子,就是邻村,他们家也有几十亩地,不过都是租出去给别人家种了,他们家每年就收一些租子上来。
“请龙王得多少钱?”老爷子又问道,林仲修盘算了一下:“这个,应该得看规模吧,人多的话,就应该是要不少银子的,人少的话,估计也就几两银子。”
“二叔,二婶,那他们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让咱们家掏大头?”林君安出声问道,刘珍珠点点头:“嗯,这事情得有个人领头,里长是肯定不会管的,那就只能在村子里推选一个人出来。”
朝廷有规定,领着朝廷俸禄的人,不管官职多大,除了钦天监这一类专门的衙门,谁都不许带领百姓搞求神求雨这一类的祭祀活动。
就是钦天监,人家也是靠本事吃饭的,整天查看天象星象,也务必是要有理有据的。
里长虽然排不上官职,但好歹也是吃皇粮的,这种请龙王的事情,他确实是不能出头。
林老太爷沉吟了一下:“这事情,不答应还不行。”他们林家是不信这些的,可架不住田家庄的人相信啊,他们总不好和一群大字不识的人讲道理,关键是,就算他们愿意讲,也不一定有人会听。
最最重要的是,现下都是七月底了,眼瞧着天气转凉,马上就要入秋了,这还是一滴雨都没有,上半年的收入已经是打了水漂了,村子里有九成的人家,都已经将地里干枯的禾苗都给拔掉了,若是入秋再不下雨,下半年若是也没收入,那就算是免了税收,这日子怕是也过不下去了。
到了绝境,这请龙王不管有没有用,他们都是要试一试的。
“定河的水已经干的见底了,这天气虽然有些转凉了,但我看着,想下雨,还是有些悬。”林仲修叹口气:“实在不行,咱们就请了龙王,也别让其他人出钱了,就咱们林家将钱给掏了。”
对他们林家来说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情,可现在大旱,对别人家来说,这银子估计就是十来年的积蓄了。
“也行,既然要请,就多请一些。”林老太爷点点头,皱了皱眉:“水井里可还有水?”
“我估计着,还能再撑半个月,半个月之内若是还不下雨”林仲修虽然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还不下雨,那估计是连井水都没有了。
“那这事情就得赶紧办。”林老爷子吩咐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道:“改天请了打井的人过来瞧瞧,看能不能挖个深水井出来,若是能,咱们就给村子里挖几口深水井。”
林叔皓一一应了下来,一家人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高大嫂就过来了,这会儿就是想干活儿,地里都没活儿让人干,她拿个个鞋底进门,一边做,一边和刘珍珠说话:“田家,就是田春桃家,你还记得不?”
“怎么了?”刘珍珠当然记得,两家虽然不太走动,但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田家?
“他们家打算去县城呢,旱成这样,地里的粮食是没了,他们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加起来可就有几十口了,都留在家里,那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高大嫂叹口气:“所以,田家的想要去县城找个活计,虽说县城也旱,到底是比咱们村好点儿。”
他们属于县西,县东最最东边有个镇子,六月底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虽然不大,却也缓解了干旱。而县城中间有个定河,再怎么干旱,也有一口水喝。
“真的?他们在县城没熟人没亲戚的,这去了可不好落脚。”刘珍珠有些惊讶的说道,高大嫂点点头:“可是也没办法,他们家壮劳力多,只吃不干的,家底也耗不起,县城虽然不好找活儿,可就算是讨饭,也能比在咱们田家庄能多讨出来两口。”
“对了,老爷子呢?学堂不是放假了吗?今儿怎么没瞧见老爷子?”高大嫂说了好半天,才忽然想起来问道,自打林君安他们进县城考试,学堂就放了假,当然不是因为老爷子惦记林君安他们,而是旱情严重,家里的小孩子也没心思念书,索性就给放假了。
“村子里的几个大伯大叔的,一早就将人叫出去了,说是商量请龙王的事情呢。”刘珍珠也叹气:“这天气不好,吃苦受累的就是咱们老百姓,不过啊,依我看,田家的人实在是没必要去县城,县太爷之前不是已经上了折子,想求朝廷给拨救灾粮的吗?若是到九月还没下雨,估计这救灾粮就要下来了。”
“估计是等不得了。”高大嫂笑了笑,刘珍珠也不愿意多说田家,就绕开了话题:“之前不说是去下聘的吗?定要日子了?”
“定好了,大牛年纪也不小了,我就想将日子订到今年,八月十六去下下聘,两边定亲,十二月十六成亲。”说起儿子的婚事,高大嫂就多了些笑容:“办好大牛的事情,就该说杏花的事情了。”
“杏花女孩子家家的,是要嫁人的,你可得好好挑选一番。”刘珍珠要断线头,将衣服拎起来看了看,用胳膊丈量了一下,长短还算是合适,就满意的点点头,拿到眼前换个袖口继续做。
“那是自然的,女孩子家家的,一旦嫁了人,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上要孝敬公婆,下要照顾孩子,还要和妯娌搞好关系,也就当姑娘的时候能享受几年了。”
高大嫂笑着说道,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搂着林君辉念书的林秀贞,压低了声音:“说起来,你们家君安,也到了年纪了,你是怎么个打算?”
林秀贞已经九岁,林君安就是十五岁了。女孩子十二三开始相看,男孩子可以晚一些,但十五六也差不多了。
“君安的事情,我爹心里有盘算。”刘珍珠笑着说道,之前王家写信过来,看那意思,是想要亲上加亲,王家年龄适合的,是王柯的堂妹,今年才十二岁。不过,自家老爷子有些犹豫,亲上加亲虽然好,可他又有些担忧王家女孩子的性子,当年王慧娟上吊的事情,对老爷子来说,是个很重的打击。
王慧娟是个很好很孝顺的儿媳,这点儿老爷子从来没有怀疑。王慧娟对林伯贤情深意重,这点儿老爷子也很欣慰。可王慧娟到底是丢下了两个儿子,自己一走了之。
他不是说晦气话,也不是想诅咒自己的孙子。可天下不如意之事十七八,若是有个万一呢?现在君安和君明是有他这个糟老头子照看着,是有老二一家子照看着,可君安的孩子,到时候有谁照看?
他也不是质疑王家教育女孩子的方法,毕竟看王慧娟就知道了,王家的女孩子,那是顶顶好的,孝顺懂事儿,知书达理,性情柔顺,管家理事又是一把好手,君安没了爹娘,他又是长房长子,若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将来他这噶老头子就一点儿都不用操心了。
可他就怕王家的女孩子,各个是烈性子。烈性子不是不好,那传出去,名声也是顶呱呱的,可事情放到自家人身上,经过那一次疼痛,就再也不想要这样的烈性子了。
刘珍珠是个聪明的,猜出老爷子这些顾忌,也就不插手这些事情了,只暗地里和林仲修说过几次,让林仲修劝着些老爷子,王家姑娘好不好,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行的。都说侄女肖姑,若真是个和大嫂一样好的,那娶过来也行,至于性子烈,只要君安一辈子平平安安的,那不就是一对儿神仙眷侣了吗?
以前大哥的事情,那是真没办法,也怪他们当时没看好大嫂。现下到了君安娶妻的时候,他们家就是老老实实的看看账本收收租子打理一下书铺,又不要常常出门什么的,君安不太可能出什么意外的。
“哎,你家老爷子是个明白人,肯定是给你们家君安早早就挑好了的。”高大嫂笑着说道,又压低了一下声音,连刘珍珠都快听不见了:“你们家小叔子的事情,还是那个态度?”
刘珍珠点点头:“嗯,我家小叔子就是那个脾气,说不想就不想,我虽然是当嫂子的,但续弦这种事情,就是我答应了,我劝我爹也答应了,那我小叔子不答应,照样是白搭。”
“真真可惜了,前几天,你不是不在家吗?邻村有个王秀才,他们家闺女十八岁了,正找婆家呢,媒婆就上你们家打听消息来着,被你们家小叔子给轰出去了。”
刘珍珠张大嘴:“不可能吧,我家小叔子,一向是客气有礼的,怎么可能会将人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