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首处排开座位,乃是诸位主考官的位置,都坐着神态严肃的官员殿试主考官由圣上直接任命,可以说都是股肱之臣,才能获得这份信任与荣耀。
俗话有说:“桃李满天下”,以此形容门生众多。但无论大儒,而或大官,即使开设学院,也不大可能招收太多的学生,一一躬身教导。实质上大部分的所谓“门生”,其实便是考生。
举个例子,今科扬州乡试由苏燕然主持,那么所有来参考的举子们,都可以被视作是苏燕然的门生了。
如此一来,当过主考官的人的门下,学生数量何其可观。而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曾经担任过几届科举的主考官,那门生数量就更不用说了。
门生多,个人的威望人脉自是水涨船高。
天地君师亲,师包括蒙师座师等,其地位还排在亲人之上。也就是说,比个人的父母都还要重要。
故而能够被选来当殿试的主考官,绝不是件轻易达成的事。
位置上,陈三郎稍稍缓过气,忍不住偷眼观望了诸位主考官一眼,看着一张张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神态,忍不住内心一颤,复又垂下头去。
其实从踏上科举路开始,他便有意无意地淡化己身与“师”的纽带关系,除了蒙师杨老先生外。
蒙神的恩情,那是实实在在的培养指点,不容怠慢。而座师就不大一样了,名分占据绝对主导的地位。
正因为牵扯到“名分”,陈三郎才不愿意随便授柄于人。所以不管乡试会试,考完之后,考中者都是忙着拜会座师,定下名分。然而其中,几乎不见陈三郎的身形。
他有他的考虑。
因为名分一旦定下,那身上便会被打上某种烙印,从此之后,卷入山头林立的朝野之争不远矣。
然而一味逃避,更非明智之举,左右不投靠,往往两边都得罪,前景黯淡无比。
这就是叶藕桐看不懂陈三郎的关键节点之处。
他想不明白。
闲话不提,却说殿上忽而敲起一声悠扬钟声:殿试正式开始了。
在贡士们入殿之前,每个案上都已摆好文房四宝,物件齐备,因而这时候只要等待考题公布即可挥毫做文章。
殿试只考时务策论,只考一道题,不过对字数的要求较长,属于长文。
“诸位,请看考题。”
一位三缕胡须飘然的主考官拿出一幅黄绢,毕恭毕敬地打开。
诸色之中,黄为贵,这考题可是圣上亲拟皇上的东西那可都是宝贝,哪怕只是一把尿壶,传到外面,都能被称为稀世珍宝。
价值还是其次,对待这般物品最重要的是态度,必须恭敬,不敢有丝毫嬉戏怠慢,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会人头落地的。
考题很长,足有一百多字,而且不是节选某本经义上的段落句子,而是糅合了三本经义,然后组成的一个题目。
陈三郎听着,看着,突然间一阵心悸,然后他的手脚居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情况他非常熟悉。
悚场!
曾经战胜克服的顽疾,在这一刻竟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