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代无忧无虑,尽管那时候农业艰难,生活贫寒,但是父母总不忍心让我们像别的孩子一样,顶着烈日,或冒着寒风,常常出去野外割牛草挣工分。那时候,更多的时候是被留在家中照看弟妹,或是读书写作业。然而,弟妹并不需要自己照看,农村孩子只要能走路了,便会跑去找与自己大小一般的孩子做游戏玩,所以惯常的情形便是我独自地呆在家中攻读“圣贤书”。
毕竟那时侯还有着完全的童心,只要父母出去劳工离开一盏茶的工夫,我便丢开那些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的书和反反复复做了多少次的作业了。于是乎便开了后门,决计搬了凉椅去那竹林中一边赏风景,一边看连环画。有时候也会经父母同意早早地就将书本搬到竹林下去学习,说是在竹林中学习那是假,就算手上拿了书,那也只是装模作样,因为眼睛是盯着竹叶的。那竹叶总是很让人看不厌,因为叶片宛如九天的仙女,常常会在我面前表演自己独特的舞蹈。比如微风来时,那竹叶有的是上下翻转,有的是左右摇摆,还有的先是上下翻转,后来有左右摇摆,最有意思的是用竹叶尖划着圆圈,好比一个魔法师要对我催眠似的。
在我陶醉于竹叶的舞蹈之时,偶尔的会从上破滚下来一块泥土,那是竹笋的杰作。夏日里竹笋生长得很快,竹笋常常顶破坚硬的泥块或者顶开压在自己头顶的石块,因为林地是斜坡,那些泥石便顺势滚下来。母亲因为没留意这样的现象,有一次听见外面一阵石头滚下的声音,还怀疑是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捣鬼,结果出去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人。当时我告诉她,那时竹笋捣的鬼,母亲却依然半信半疑:“竹笋哪有那么大力气呢?”母亲不知道,这竹笋不但有这么大的气力,在它生长的时候,你甚至还会听见它顶破泥土的声音。
有一日,也是盛夏的午后,我和父亲照例搬了凉椅去竹林下乘凉,父亲也许是因为过于疲劳的缘故,加以竹林下幽静而凉爽,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我却并不想睡,就独自去那竹林下看蚂蚁觅食。竹林中少不了蚂蚁的家,小小一片林子,往往有十几个蚂蚁窝。我是喜欢红蚂蚁的,因为在我们小孩子看来,它们那身装束更像解放军,而且组织纪律性强,常常是团体作战。竹叶上常常会有很多蠕虫,它们常常是马蜂美餐,然而我以为如此美餐仅仅给马蜂享用似乎有些不公,便时常去摘被虫卷起的竹叶,将里面的蠕虫拨出来喂蚂蚁。我们当地将喂蚂蚁称作“请蚂蚁”,这是十分形象的,因为我们并不将蠕虫直接放进蚂蚁的洞穴,而是专找那些四处游荡且离洞较远的巡逻兵,巡逻兵发现猎物以后,便“翻山越岭”跑回去报告敌情,而后浩浩荡荡的红蚂蚁军团雄赳赳地开赴前线,赶到猎物跟前之后,蚂蚁们便生拉硬拽地将猎物拖向自己的洞穴,那场面煞是壮观。
然而在“请蚂蚁”的时候,常常有一种细微的声音会传入我的耳鼓。竹林里有蛇,父母经常告戒我们要小心,不要单独进竹林玩,我们便习惯地将这声音当作蛇的声音。然而,我们去寻找声音的来处,却总是不能找到,因为那样的声音只是偶尔想起。就在这一天,我却清楚地发现了声音的来处,那就是竹笋撑破了的泥缝,因为这缝隙就挨着我请蚂蚁的地方,相距也不过三尺左右。我以为有了发现,那蛇准是藏在那缝隙之中,可是当我拿了铁丝去刺那缝隙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失望之后,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便继续观看蚂蚁斗蠕虫的激烈战斗。谁知我刚刚蹲下身来,那缝隙中又有细微的吱吱声传来,吸取先前的教训,我并没有立即去打搅那缝隙中的东西,只是静静而好奇地将眼睛盯在那泥土的裂口。“吱吱!”声音又一次地发出,那泥缝的裂口竟然随着声音开大了一些。看着那缝隙中的竹笋,此时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就里,原来是竹笋撑裂了泥块,泥土经漏下的阳光照射,干得更快,裂口也就更大了。至于那声音,其实是泥土和竹笋的摩擦声,而竹笋也就在这样的声音中一天天地长粗长高。——原来,那就是生命生长的声音。
工作以后,忙碌的人生将我的时间全部耗尽了,父母也跟着我离开了老屋,离开了农村,也再没有机会听到那生命生长声音了。就是还是孩童的女儿,恐怕也难得倾听到那种奇特的声音了,伴随女儿的声音不过就是那些嘈杂的流行歌曲c电视里选美直播的吵闹声c父母敦促完成作业的呵斥声,还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的叮嘱声。一天天被幸福的重负压迫着的孩子,哪里还能找到那田园牧歌般的情趣,哪里能听到那自然界中生命最美妙的生长声呢?
成长之初的情重
时光若水,点滴都是生命之痕。无声的水承载了太多的怀想,每一个季节都流淌着深处的记忆。
近日脸上长了好多痘痘,红肿,发炎,我拼命涂抹各种药膏,面膜贴了一张又一张,可是,小疙瘩依旧如不屈不挠,春风吹又生!网上说,体内余毒太多,容易生痘,排毒才能养颜,食补好过药补,食补中又属木耳当仁不让!我赶忙翻出束之高阁的木耳!看,我不喜逛街,不喜饰物,唯独在护肤养颜上却十足是个女人!
静静的淘洗木耳,这些小东西干瘪瘪,黑黑的,毫不起眼,在水里长大了好多,我一遍遍地漂洗剔除杂质,手指在他们黑黢黢的身体间滑动。
你用园子里的蚯蚓钓过鱼吗?你用割来的稗草喂过刚出生的小鸭子吗?你有没有让映山红在五常白的空瓶上一夜间绽放一场雨水过后,你有没有拎个铁缸子在栅栏上摘取木耳?
我有过!
还记得小时候的砖瓦房,还记得院落周围的的木栅栏,还记得栅栏外粗糙的外皮上匍匐的木耳!
每年北方总要到了五六月份的时候,雨水才会多起来,气温升上来,家家户户的木栅栏多数时间都被浸润在浓重的雨雾之中,空气也变得潮湿温润,这时候便是木耳生长的大好时节。
一场雨过后,最喜欢和姐姐穿着雨靴,踏着泥水路,捧着家里那个最大的搪瓷茶缸,走街串巷的摘木耳。经过了雨水的浸润,它们饱满,它们张扬,我们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和栅栏分离出来,比比谁的大,谁的完整,即使脚上的靴子泥洼深陷也无暇顾及。
最初发起这个创意的是姐姐,她带着我们在每个雨后还滴沥的时候就冲出家门,带着我们玩这个比游戏更有趣的游戏。在人们还没有从凄凉的雨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盗取大自然的馈赠了!
说实话,我们的童年,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亲子班让我们做手工,没有书籍让我们畅游,也没有父母陪着我们长大,他们终日忙碌在生计里,我们的童年都是我们自己混出来的!
采摘的时候,更多的是品头论足,谁家的菜园长势旺盛,谁家的院落有听嫦娥说话的的葡萄架,有可以飞扬的的秋千,谁家的房子比我们的土坯房好,还有,透过谁家的窗能闻到肉香!这时,总会有人从屋里走出来,看看我们这些孩子在做什么,发现没有恶意也就回去了。人们都纯朴肆意的宠着我们。只有一次,一只大狼狗在狂叫之后从院子里冲出来,不罢休的追了我几条街。那一次的代价,除了丢掉满满一缸的木耳,还换来了半个月的高烧,我对猫狗之类的动物一直充满畏惧,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当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总会把它们倒在滚热的火炕上烘干,看着他们缩成小小的薄片,看着它们和商店里出售的成品一般模样的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那时候,木耳是一道很实惠的佳肴,我们采集的木耳也只有在逢年过节宴请客人的时候,妈妈才舍得拿出来,或者炒肉丝,或者凉拌,我们总是在旁边自豪的微笑,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那种成就感,小小年纪却能为家里做这些事情,实在是莫大的荣光。
时光荏苒,那些小院落渐渐消失了,当我们在高楼里俯视大地时,纯天然的东西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木耳菌都是人工培育,蔬菜都是返季节销售,我们能在冬天吃到西瓜,却失去了西瓜的甘甜;我们能在夏季吃到冰冻番茄,却也只有涩涩的味道;我们享受着生活的富足和充实,却也迷失了很多原汁原味!
妈妈,你在洗衣服吗?这么用心!女儿过来了,看我专心沉思,禁不住问。
我细细和女儿道起小时候的故事,女儿津津有味地听,羡慕地说:妈妈,你们小时候真有意思!它为什么叫木耳,是不是因为它是树木的耳朵!
我愣住了!是吗?
我见过原来的你,紧贴栅栏,无声无息,
静静地等我来,
我们拥有彼此相通的灵魂,
这千年的时光中,
极少有人停下,侧耳倾听你微弱的呼吸
柔和的雨丝仿佛是一番温柔的抚慰
你等来了我,似乎冥冥中一切注定
我喃喃自语,女儿笑了:妈妈,你在念诗吗?我也笑了:宝贝,让我们都作大地的耳朵!
一晃经年,那些童年时代的记忆伴着岁月无声无息地流淌,对那个年代的感怀就如水中的气泡一样,一个个从水底浮起,涌上心头。如此之多的美好,在人生的成长之初就开始承载性情的沉积之重。没有了咕咕鸟的啼唤声,也依旧在一夜好梦中醒来。我一次次趴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山峦变换着绿了黄了而惆怅!岁月里,当我面目全非地回来,那趣味横生的泥水路,还会有青苔迎接我沉重的双腿吗?还有谁爱惜这里的一切呀,像我一样,像我的泪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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