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唯有三胖谈鱼先生的表现是淡定……乃至严峻的。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感受到了某种兵临城下的危机魏谦他们家过日子什么时候这么嗦了?
魏谦以前的日子过得多随意啊,想吃油条开窗户冲楼下吼一嗓子,没零钱先欠着,不想吃的时候随便抓一把米,往锅里一扔就能煮出一锅粥,随便弄两口咸菜就吃了。还有他每天早晨骑自行车上学那会,都是随手从宋老太锅里抓一根玉米,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拎着啃。虽说已经过去了几年,可三胖还有种历历在目的错觉。
三胖在办公室时间长了,不自觉地会往纵深里想。魏之远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不动声色的蜘蛛,潜移默化地在他家里织造出了某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秩序网。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习惯并且服从包括魏谦这个外强中干的一家之主。
三胖刚才分明看见魏谦皱眉了,以他们俩从小穿开裆裤的jiāo情,三胖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啊?怎么突然说要走,真麻烦”这样的信息。
这要是在以前,别说弟弟出门一个礼拜,就是魏之远出国去南极科考两年都没问题,谁爱去哪去哪,只要别死在外面不回来,魏谦多半还会鼓励地给塞点钱少一个在跟前碍眼的,他更消停。
变了,不知不觉就变了。
魏谦拎着饭盒下了车,三胖忙跟了上去,跟他一起上楼,他决定要摸清楚这件事是怎么个意思。
三胖试探着问:“怎么你成你们家甩手掌柜了?”
魏谦叹了口气:“我这不是顾不上么。”
三胖就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不行啊皇上,权力都被架空了,内务府的门冲那边开还记得吗你还知道你们家里用什么牌的卫生纸,小时工一小时工资多少钱吗?”
魏谦:“……”
他真不知道。
从前宋老太当家那会,她因为不识字,很多事不懂也不会办,还是需要魏谦留着心的。自从宋老太生病,好像在谁也没注意的情况下,这些事就被魏之远接过去了,魏谦好像再也没走过心思。
三胖摇了摇头:“完蛋了,万岁爷,你就等着被逼宫篡位吧。”
魏谦一笑,没往心里去,以为他闹着玩。
三胖就兜着圈子又说:“对了,我还想问呢,你家小远都快大三了,在学校里也没给你找个弟妹回来?”
这孙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魏谦当时脸色一变:“别提这事。”
三胖觑着周遭没人,前脚后脚地跟进了魏谦的办公室:“怎么的?他找了个无盐女还是河东狮?”
那就好了,只要是女的,活的,魏谦觉得自己都能喜闻乐见。
债务又拖了一年,魏谦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上来,又被三胖给堵回去了,他一开始不想说,想随意打个哈哈搪塞掉,就说:“人家每天忙着呢,上课下课的一大堆课外活动,还能偶尔拉个投资做个小玩意,赚点小钱。”
“哦,这事我知道,当年咱们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被老熊忽悠说什么‘劳动是过去,资本是现在,技术是未来’吗,咱们当年就敢干‘现在’,人家有出息的现在就开始盯着‘未来’了。”三胖说,“你出差不在家的时候,我看见过那几个孩子一次,都带着电脑,到你们家聚会,几个小子,还有俩小姑娘,哎你别说,有个姑娘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确实挺有‘未来味’,特别俊……”
魏谦食不下咽地把魏之远给他准备的饭盒放在一边,拿着筷子当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终于忍不住没精打采地对三胖说了实话:“没戏,那姑娘好成天仙也不管用。”
三胖预感到了这里,魏谦的答案呼之yù出,他的眼皮一跳,有种乌鸦嘴成真的苦逼感。
果然,魏谦无力地说:“那混蛋东西跟我说他看上一个男的,我都跟他掰扯了好几年了,死活掰不回来。”
三胖虽说是早料到了,但是亲耳听到,还是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只好也摆出一张奇幻脸。
魏谦叹了口气,抬头嘱咐了三胖一句:“当你亲兄弟才告诉你的,别给我出去乱说啊,对孩子不好。”
三胖看着魏谦,痛心疾首地发现,这毫无知觉的兄弟还在给人数钱呢。
他知道自己不能说破,一来魏谦不一定信,二来真说破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好双手捧心做娇弱状,颤抖地问:“那……没告诉你他看上谁了?”
魏谦翻了他一眼:“那谁知道反正不是你,别紧张,你长得安全。”
三胖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呼天抢地说:“我的兄弟哎……”
魏谦还以为他在感叹魏之远,摆摆手说:“随他去吧,我反正是管不了了。”
是啊,傻兄弟,到时候恐怕由不得你了三胖用万分糟心的表情看了魏谦一眼,默默站起来离开了魏谦的办公室,总算是明白了当年他是怎么把高烧当上火,把肺炎当感冒的,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魏谦的不拘小节。
三胖回去以后越想这事越不对劲,就像大多数直男一样,魏之远对魏谦单方面的那种扭曲的感情让他浑身不舒服。
魏之远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三哥”叫到大,三胖不想用恶意揣度他、评价他,更不想用“恶心”这个词来形容,可让他坦然接受,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三胖觉得自己知道魏之远是怎么想的,魏之远在用某种方式刷自己的存在感,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魏谦会离不开他。
由于小时候家庭的缘故,魏谦和女xìngjiāo往本来就有些障碍,三胖不想看着魏之远走入歧途,更不想看着他把他哥也牵扯进去。
这不行啊,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得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件事破坏了三胖心里暗暗地这么想着。
且不论三胖是怎么打算的,在魏谦用尽了全身解数暂时地解决了债务问题之后,他找到了盘活项目的一个转机,带来这个转机的是一位有史以来最不着调的咨询师。
大型的咨询公司费用从百十来万乃至上千万不等,对于此时“钱就是一切”的魏谦而言,是昂贵得过分的,他只请得起一些本土的、相对比较小一些的咨询公司,对方派了个人前来和他接洽。
来人名叫马春明,和魏谦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还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俩酒窝,那面相、衣着与谈吐,都好像在用生命诠释什么叫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显得格外不靠谱。
魏谦看着他那身邋里邋遢、活像行为艺术一样的旧西装,只好先耐着xìng子试探地问:“请问您是学什么专业出身的?”
咨询师马春明同志自豪地告诉他:“食品安全。”
魏谦:“……”
马春明一见他的表情,自信心先遭到了打击,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面前的资料夹,小声解释说:“但是我觉得我的专业并不重要,我能在十天之内快速摸清一个行业,这才是客户需要的素质。”
魏谦想了想,也有道理,他本人还是学生命科学出身的呢,现在也yīn差阳错地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多少应该有两把刷子吧?
于是他保持着礼貌与温和的态度,继续问:“那我能请教一下,您上一单接的那种和自己所学专业无关的项目,是怎么用十天摸清了整个行业的呢?”
马春明沉思了片刻,用作检讨一样的姿势和语气说:“这个……不瞒您说,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接触业务,我……我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博士生,入职还不到半年。”
一个没有人带、没有人教的食品安全博士,站在一个房地产老总面前,笔趣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w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