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去看看唐老太，快。”孙姨头也不回的给李景撂了一句。

李景一听这话忙大步跑进唐家院子，刚进中堂就看见唐老太躺在地上，老爷子费劲的要把老太太往沙发上挪。

李景二话不说就急忙上前抱起老太太放进屋子的床上，“孙姨，给唐辰的父亲打电话，我现在给120打电话。”说了拿起手机就拨号，等待接通的时候他看着唐老爷子就坐在床边拉着老太太的手，眼眶红着一言不发。

他刚抱起唐老太的时候觉得很瘦的老太太身体发沉，眼底已经很黑了，快要闭上的眼睛微微散发着没有焦距的微光。

他给医院打了电话后就要拨唐辰的电话，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事恐怕对唐辰的打击太大，便放下手机走到了唐老头旁边。

“我昨晚才给她说，不要急着锻炼，再恢复恢复再说。她非得急着要锻炼，说是要过年了，人得精神点。”唐老爷子没有看李景，只是对着躺在床上的唐老太一直说个不停，“我今天早上还给她说明年夏天去北戴河避暑来着。”

李景轻轻将手放在了唐老爷子肩膀上，看着老爷子慢慢伸手抚摸老太太已经有点僵硬的脸。

李景看着这一幕心下一片荒芜，感觉身体似乎一直在进风，吹的他都快要站不住了，他看了一眼两个迟暮老人，打算去外面等医生来。

“李景，你等一下，老太太有话跟你说。”唐老头叫住了要往外走的李景。

他走回来站在床边，发现老太太的眼神慢慢移到了自己身上，“奶奶，我在这儿，您说，”他缓缓蹲在了床边，头凑过去想要听清楚老太太说的话。

唐老太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放到了李景头发上，他微微起了身将脸更凑近了些，然后就听见了改变自己一声的一句话。

唐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唐老太的卧室的，只记得打开车门下车时看见了李景灰色的毛衣外套，看起来很暖，但是穿着一点都不挡风。

不对，不对，他还记得李景看他的眼神，没有同情也没有难过，就是淡淡的看着他踉跄的走进大门，像他们第一次对视时的样子。

后来的事情唐辰觉得自己大概都忘了，也或许是他这辈子c下辈子都不愿意想起。

母亲姑妈已经给唐老太穿好衣服，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直的走进屋子站在唐老太床前，一言不发。

奶奶，你醒醒好不好。奶奶，你起来我带你去旅行。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茴香馅儿饺子。奶奶，我还没给您洗过脚，我还没让你享福，我还没有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您醒来，好不好，好不好！

唐辰没哭，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身黑衣的老太太冰冷的躺在床上。家里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没人敢进去，后来是唐俊进去把唐辰拖出了卧室。

屋子没有开灯，有傍晚的微光透过窗户勉强的照进屋子，大片的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尽管屋子里暖气很足，但是唐俊没觉出有一点暖意，他只看见自己穿着西装的弟弟跪在地上，不抬头的把头往地上磕。

“辰儿，够了，你起来。”唐俊走过去往起拉唐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可是唐辰的膝盖仿佛粘在了地板上，他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只听见耳边一声比一声更响的磕头声。

唐俊站到唐辰后面，双手放在他腰上，使劲把人往起拉，他不比唐辰低，并且还比他重不止十斤，可是唐俊使了全身的劲儿，也没把唐辰拽起来。

他实在没办法，抽出手看着还在磕头的唐辰喊了一声，“唐辰，你他妈给我起来。”

听见唐俊这一声，唐辰才似乎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逆光站着的唐俊，红着眼眶轻轻的说了声，“哥，哥，奶奶没了，奶奶没了。”

唐俊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弟弟心里一片冰凉，他蹲下身慢慢抱住了泪流满面的唐辰，“别哭，辰儿，别哭。”

“哥”唐辰紧紧抱住了唐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哥，我原本还打算晚上带奶奶去听戏，过完年带她出去玩，我原本哥啊奶奶她怎么这么着急要离开我们呢？”唐辰止不住的抽泣，似乎是要把自己一辈子的眼泪流尽。

“唐辰，不许哭了，奶奶最讨厌你哭，说特别丑。”唐俊轻轻摸着在自己怀里哭不停的唐辰，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滑下眼睑。

李景晚上没有开店，他听着隔壁唐老太家传来的哀乐，心里戚戚然的什么都抓不到。

孙姨说唐老太是下午锻炼，扶着窗边练习走路，本来走的好好地，孙姨进屋子拿了杯水，出来就看见老太太倒在了地上。

突发性脑溢血，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李景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对面唐家宅子灯火通明，像是要照亮整个胡同，让那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安心离去。

此时的李景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混乱，但又似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下午看到唐辰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心里一紧，他多想走上前抱抱他，揉揉他的头发告诉他没事，别怕，亲亲他让他别哭。

他知道唐辰会哭的，这是唐老太临终前用尽最后一口气在他耳边告诉他的：让辰儿别哭，好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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