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蛰有点意外,这事儿他从未听说,但凡泄露出一点,校领导也不会让邓麦坐在这个教室里。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邓麦后世为什么可以垄断郦云市和隔壁几个城市酒吧经营。
“你别说出去。”邓麦又重复了一遍,才挂上了满脸的心照不宣,“林哥,是你干的吧!”
林惊蛰不理他,邓麦索性离开座位粘到了林惊蛰身边:“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他一贴近,林惊蛰就皱起眉头,严肃的视线倏地扎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冲量和动量公式掌握完了吗!”
“啧,林哥,你别啊。”邓麦立刻服软,拉开安全距离,笑得没个正行,“我真不爱读书,您别逼我干这个了。我是想说啊,我从我爸那边听来,好像江润进了一个帮派,公安局那边还给备了案。你说你把他打了,他们帮派的人能同意么?要不以后下课,我带几个人跟你一道走吧。”
“江润加入了帮派?”林惊蛰没想起记忆里有过这么一件事,“什么帮派?”
“青龙帮啊!”邓麦一脸的慎重,“那群人可嚣张,尤其他们老大张龙,一男的,留个到这儿的黑头发,这里到这里还有纹身的。”
邓麦在自己脖子那比了比,又在自己胸口到肩膀的位置比了比,关切地压低了声音:“林哥,你遇上他们,可别逞强,能跑多快跑多快,赶紧联系警察,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林惊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谢谢,我知道了。”
传闻中加入了本市第一大帮的江润木然地躺在病床上。
从住院以来,他没能睡一个好觉——被吓的。
身体的疼痛已经足够消磨意志,而每次他一入睡,林惊蛰勒住青龙张脖子的那一幕又会如期而至,几天下来,生生将他吓得不敢闭眼。
他母亲江晓云以泪洗面的时候,接到了姐姐江恰恰从省城打来的电话。
江恰恰一直在等古董的消息,郦云这边却全无进展。省城最新的土地规划项目开展在即,齐清地产有意参加招标,奈何规模不够,竞争力不强,希望十分渺茫。
她不得不催促弟弟和妹妹这边尽快行事。
江晓云低落的状态吓了她一跳,江恰恰仔细询问,弄明白根由,才知道外甥竟然住了院,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大为光火:“愚蠢!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居然听一个孩子的意见!”
江晓云也有怨气:“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
郦云这边还需要江晓云盯着,这个时候江恰恰并不想惹怒队友,见电话这边情绪不对,她当即转变了应对方式,声音变得充满了安抚:“好了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们看待问题的方向是对的,只是执行上出了点问题。”
江晓云问:“那现在怎么办?”
江恰恰沉吟了一会儿:“你把王科长的联系方式给我,规划项目要开始了,无论如何得先稳住他才行。”
“可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古董说什么他都不会帮忙的。”
江恰恰思路比她分明得多:“你怕什么,古董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
当天晚上,王科长的饭局上,换了一对新的做东人。
省城最豪华的人民饭店高层宴会包厢,从天顶到地板无不富丽堂皇,将近一百平方的面积里只坐了三个人,偌大的桌面上,山珍海味名烟名酒,被邀请到场的王科长却显得兴致缺缺。
齐清对妻子竟然认识这样的关键人物非常意外,他小心地和王科长套着近乎,对方却并不愿意搭理他,只浅浅咂了一口他敬来的酒,就眯着那双看似忠厚的眼睛盯住江恰恰:“江经理,我很忙,咱们尽快进入主题吧。”
江恰恰是真的好看,身段窈窕,装扮合宜,眉目当中填满了智慧和娇俏,她举止落落大方:“王科长,您何必着急呢,那些古董该是您的,一个也跑不掉。”
“该是我的?”王科长冷下脸来,轻哼一声,“我看情况并不是你说的这样吧?知晓地产的江董事长已经跟我说了,那批古董是不是早就已经通过合法继承手段转移了?”
江恰恰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
王科长皱着眉头等待下文。
江恰恰便胸有成竹地划着杯口娓娓道来:“继承手段合法,难道就能代表古董的来源合法了吗?”
王科长视线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
“市文物局那边,还需要王科长这边给予我们一些帮助,不过大家齐心协力,都是为了我市的文物流失做贡献嘛!”江恰恰和他目光一碰,温婉极了,“王科长,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哈哈哈哈!!”一整顿饭脸色都不阴不阳的王科长终于想明白了关节所在,他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女人一时间大为欣赏。他站起身来,高兴地将那杯刚才齐清敬来他却只碰了碰嘴唇的茅台端起,朝江恰恰道:“江经理果然女中豪杰,这杯酒,我王某人敬你!”
与之同时,群南省省会机场,一架银色的飞机划破夜空。
方老被搀扶着踏下阶梯,已经有数量车等候在停机坪上。烈烈的风声里,他挥开身边搀扶的人,朝车边等候已久的几个人无奈地笑笑:“说了不要搞这种阵仗的,你就是不听。”
为首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沉稳的笑容:“方老,这已经很低调了,我只通知了领导班子里我们这群师兄弟而已,听说您要来群南,可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方老师,郑书记,外头风大,咱们别久留,先上车吧。”后边一个略微胖些的中年男人笑着拉开了车门,伸手挡住方老的头顶,被称呼为郑书记的中年男人则亲手搀扶方老上车,随后车门关闭,静待片刻,车队又如同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停机坪。
车里,开车的司机额角有汗,眼睛却半点不敢乱瞄,他听到后座的郑书记带着些埋怨的声音:“方老,您这可太任性了,说离开燕市就离开,还就带了那么几个人,万一路上出了点意外,你让我怎么跟燕市那边交代?”
方老哈哈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没你们想象得那么没用,咱可把话说明白了,我还要去郦云呢,只在群南市呆一天。”
郑书记摇了摇头:“您对古董的热衷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
“也不光为此。”方老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存知啊,你们群南的文物流失现象,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程度了。”
郑书记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这我知道,但背后盘根错节的,省里想要打击,还缺乏一个适当的契机啊。”
方老盯着他,苍老的面孔充满了慈祥和睿智:“契机这不就来了吗?”
郑书记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您是说?”
方老言尽于此,拍拍他的肩膀,点头微笑。
“哎呀你别拖了,他们还带了好几个警察来呢!说你犯了一个反正是藏了什么东西的罪名!”
林惊蛰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他听明白了,原来江家人的后手在这儿呢。
林惊蛰的遗产继承手续没有纰漏,他们索性就从古董的来历上做文章。我国《文物保护法》内有明确规定,在国土领域内的地下c内水以及领海内遗存的一切文物,都归宿国家所有,而发现文物却隐匿不报的,文物局则有权自行收缴。
这一手不可谓不阴毒,即便同样有明文规定传世文物和祖传文物可收藏拍卖,但藏品合法与否,不过也就是靠一张嘴来鉴定罢了。
林惊蛰的这批古董确实是合法继承的不错,可遗留下这批古董的已经去世的江家老爷子,又有谁能证明他获得古董的手段是合理合法的呢?那可是青铜器啊,拥有几千年历史的传世最为悠久的文物之一,国家明令禁止不允许交易贩卖的宝贝,想找出点问题来,实在太容易了。
林惊蛰记得上辈子是没有这一茬的,想必是比前世更多的波折,才逼迫江家不得不使出这种一招不慎就会牵连甚广的底牌,恐怕幕后那个最终获益者,都已经亲自淌下了这趟浑水。
跑?他偏就不跑。林惊蛰心中冷笑,他真要是跑,才是正中那群人的下怀。
“一些私人矛盾而已。”对上方老爷子惊疑不定的目光,林惊蛰从库房中翻出继承证明的原件,一面出示给他,一面简短地解释完个中原因,在对方心疼的目光中轻轻笑了笑,“反正您放心,我不是骗子。”
他说罢,拨开护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个大高个,用眼神示意高胜让路。
高胜焦急道:“惊蛰——”
林惊蛰安抚地擂了他肩膀一拳,没有理会,离开的同时目光看似不经意地从方老那四个好像是保镖的随行跟班腰间划过。
他看得出来,刚才这些人下意识做的,是掏枪的动作。
这个年代燕市国家博物馆的专家保护级别居然那么高么?不过有他们在,左右都不会叫文物局来的这批人讨到什么便宜就是了。
文物局来的那七八个人正在与周海棠和五班的几个同学争执,林惊蛰出来时,恰逢对方高声恐吓:“你们这群学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是来办案的,再敢妨碍公务,小心我让人把你们统统抓起来,和藏匿文物罪一并论处!”
“口气不小。”林惊蛰似笑非笑地开口,音量不大,但效果就像给混乱的火炉泼下了一盆冰水,所有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看向他。
他不紧不慢地朝文物局来人方向迎面走去,步伐稳健,神情平静,目光毫无情绪地盯住对方人群中的带头人,直到那个体型矮胖的中年男人抵抗不住,率先转开了目光。
林惊蛰这才扯了扯嘴角:“文物局来的?敢问这是哪位领导?”
对方身后有一人答道:“请你放客气点!这是我们局王副局长!”
“王副局长。”林惊蛰照章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神情仍旧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您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家,带搜查令了吗?”
王副局长心中当即一个突突,又被迎面而来的气势镇得下意识倒退了两步,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递向随同前来的几个警察身上。
其中一个警察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你就是林惊蛰?”
“我是。”林惊蛰点点头,“没有搜查令,就请你们出去。”
那警察万料不到一个普通中学生竟然这样和自己说话,怔楞的同时不由生出几分怒火,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脸凶恶:“林惊蛰,你不要胡搅蛮缠,现在我方怀疑你有隐匿c毁弃甚至转移犯罪证据的重大嫌疑,属于紧急搜查情况,不需要申请搜查令!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老实交出那批来历不明的非法文物,不要等我们亲自动手,那样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林惊蛰毫不畏惧,与他针锋相对:“那批文物是我家长辈去世后的遗物,已经走过了合法继承手续,并不是你所说的非法文物。你想指控我可以,请先拿出证据来。”
“对!”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苍老而浑厚的附和,林惊蛰回过头,便见方老正从库房方向走来,带着他的四个保镖,一脸怒容。
他走到近前,一抬手,将林惊蛰拨到自己身后护住,同时严厉训斥:“你们群南的文物就是这样管理的?你们郦云的警方就是这样办案的?!光天化日,闯进群众家中,不分青红皂白随口污蔑罪名!甚至威胁恐吓。你们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滥用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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