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温雅的说法,酒店中的里世界是由她和所有死者的共同记忆组成的,他们生前看到的画面在里世界中不断上演——这个设计有点像一部科幻电影《源代码》——所以说徐浪在1108房间里听到有人敲门,透过猫眼看到年轻的王鑫站在门外,这个画面当年应该就是温雅本人看到的,而当他和父亲在14层等电梯下楼的时候,王鑫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这一幕很有可能是当年他母亲看到的,因为刚好王鑫进了走廊之后往左拐,那里不仅是1422房间的方向,也是客房部值班室的方向。
或许当时王鑫就在去杀他母亲的路上…徐浪想着想着,拳头已经不知不觉间握紧。
坐在对面的王鑫表情完全僵硬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徐浪是怎么突然就对当年发生的事,变得好像了如指掌一样,至少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自己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可怕。
“有烟么?”徐浪忽然说道。
王鑫听了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只见他把压在手机上的那包南京直接丢给了徐浪,又把打火机递了过去,整个过程中双方眼神对峙,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心理博弈。
徐浪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嘬了一口,继续说:“温雅是入住1108房间的客人,却死在了1422房间里,别人不清楚是为什么,但你心里很清楚,因为是你亲手把她杀死在浴缸里的。”
“死在1422房间里的那个女孩,是被活活煮熟的,法医鉴定结果都有了,你还在胡说什么?”王鑫纠正道,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在经历了最初的心虚之后,这个杀人魔心里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
徐浪不置可否,抽了一口烟,缓缓吐气,接着说:“她确实是被活活煮熟的,说真的,那天可能是你人生中运气最好的一天,温雅不是因为溺水而死,竟然是被活活烫死的,恐怕连你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吧?而这样一个结果,导致她的尸体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唯一可疑的就只有尸体额头上那个用血画出的符号,但这个符号并不是你杀她时留下的…所以王警官,我很好奇,不知道这些年来你是否也曾问过自己,温雅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在她的额头上留下的那个宗教符号?”
王鑫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徐浪情不自禁地笑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温雅是自己动的手,额头上的符号也是她自己画的,不过有意思的是,当年这个符号只在温雅的额头上有发现,可前不久冯都死的时候,同样的符号却出现在了他的胸膛上,凶手的这一做法不仅显得很刻意,而且前后矛盾——我见过鹿头男在献祭仪式上的表现,和温雅一样,他将符号画在了祭品的额头上,而且祭品都是女性,可问题是冯都既不是祭品也不是女性,为什么要给他也留下这种宗教符号?”
徐浪顿了顿,停下来观察王鑫的反应,但对方掩盖了自己内心的一切想法,表面上不动声色,想以不变应万变。
随后徐浪笑了,抽了口烟,说道:“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杀冯都,他的手机我看过,里面没有什么关键性的证据,而且那晚凤凰山庄一出事,微信群就被鹿头男彻底删除了,什么都查不到,所以这种情况下鹿头男不可能冒险潜入医院,去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最最关键的是…”
只见徐浪抬起眼皮,朝王警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说:“他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冯都在哪家医院的哪间病房?”
坐在对面的王鑫没有任何反应,但他心里却在酝酿着一个计划…
徐浪喝了一口酸奶,继续说:“只可惜我们的思路都被带偏了,没人注意到这一点。正因为冯都身上出现了那个符号,所以你趁机转移大家视线,把冯都的死,凤凰山庄的案子,和当年假日酒店发生的那两起宗教命案联系起来,让警方重新开始调查当年的案子,其实说白了,是你自己想查吧?”
只见徐浪的眼里闪过一道幽光,他露出诡谲的微笑,说:“温雅当年的死亡方式很离奇,你以为在你离开1422房间之后有第三个人进入了房间,并且给温雅额头上留下了那个符号,所以你比任何人都迫切想要找到凶手,因为你担心凶手知道当年的真相,现在反过来要杀你,你甚至以为鹿头男就是想杀你的人,不过这么想也对,只可惜鹿头男是颗棋子罢了,你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的幕后主使其实就是温雅本人。”
徐浪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然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胸,冷冷盯着鹿头男,说道:
“当你知道我的母亲是当年假日酒店的客房部经理时,你是不是也曾怀疑过我?以为是我在背后捣鬼?所以我正式成为线人的那天,你才会从警局里特意跑出来送我,其实你是想来套我的话,弄清楚我的母亲到底是不是被你杀害的那名客房部经理,还有我对当年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对吧?”
只见坐在对面的王鑫不动声色,继续保持沉默,但他越是沉默,越让人觉得有问题。
徐浪又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默默地抽了起来,双方谁也没说话,偌大的饭店里顾客走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他们这一桌坐在角落里,远处传来服务员收拾碗筷的声音,整个饭店冷清的有些让人不安。
“唉呀…”谁知就在这时,王鑫忽然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小徐啊,有正义感是好事,你怀疑我也可以,但请别忘了我的身份是公安民警,你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我权当你是在开玩笑,可如果把这事搬到台面上去说,最后事情要闹大了,就不是拘留十天八天那么简单了,你可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