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肩魂火和神农的关系,鬼面当时的反应……就像是我本该知道什么一样。”
“后来他扬声大笑,本想和我说什么,那句话却被你强行打断,现在想起来,他大概那时候就听出来,连大封石里的记忆也被你做过手脚……只不过我猜这次你不是胡编,而是删去了一些,刻意留下了一些。”
沈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此时天已经近了黄昏,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暗淡了下来,这男人就像是供在庙里的那些无悲无喜的神明。
“可是我依然下意识地把你剔除了怀疑的范围,即使直觉已经给我指明了方向——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缺心眼?”赵云澜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觉得二逼是聪明人的谦逊自称,现在才发现,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二逼。”
“我怀揣着对神农的满腔猜忌,见到了那老头……嗯,那是神农本人么?”
“不是,神农已经死了,”沈巍说,“那只是他活着的时候留下的一个幻影。”
“怪不得,被人一刀从头砍到底都能笑得那么喜庆。”赵云澜感慨了一句,对沈巍伸出手,“水龙珠——我是说那片鳞,现在能还给我吗?”
沈巍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那片水龙珠化成的鳞片,放在茶盘旁边。
赵云澜两根手指把它夹起来,翻来覆去地观察了一会:“像是蛇鳞……是伏羲的还是女娲的?”
沈巍好像成了个自动服务器,有问必答:“是女娲。”
“水龙珠把我带回了十一年前,我跟踪了神农yào钵,下了黄泉,就看见了你,你和附在我爸身上的yào钵你来我往,看起来都觉得对方很不顺眼,我当时就觉得,你的表现简直就像个陌生人。”
“我不肯相信那是真的,然而又感觉那就是真的,于是去鬼城买了一本书——正是前两天我追查过出处的那一本,当时鬼城的杂货铺老板娘告诉我,那是十一年前我自己买走的,果然,那本书的存在,就能证明我看到的一切是发生过的。”
沈巍皱了一下眉。
“那本书的名字叫《上古秘闻录》,我在去昆仑山巅之前看过,如果不是它,我可能压根不会上昆仑。”赵云澜放慢了语速,他忽然很想抽根烟,于是沉默了下来,用打火机在桌上轻轻地磕了磕。
小小的火苗蹿了起来,点燃的一瞬间,燃烧烟纸的声音分外明显。
“那本书当时就在我身上,但是当我被水龙珠带回到十一年前的时候,它变成了一卷空纸,因为那个时空又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上古秘闻录》,等我被你带回来的时候,它就消失不见了——对,我还没问,你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斩魂刀能破开一切。”沈巍伸出手指,轻轻地在赵云澜眉心点了一下,透过沈巍的瞳孔反shè,赵云澜看见自己额头上有金光一闪,只听沈巍说,“你的魂魄上有我的标记,只要我的时间足够,我就能找到你。那本……《上古秘闻录》怎么了?”
“书里的字迹在十一年前消失了,变成了一卷白纸,被我丢进了十一年前的忘川水里。”赵云澜说。
沈巍看着赵云澜,以他的心思机巧,此时已经明白了神农做了什么。
“神农一方面提示了我要小心你,一方面jiāo代了我一件事——并不是他最后想说的那一段,而是我被水龙珠带走的时候就开始暗示的,他在暗示我‘轮回’这两个字。”
沈巍没吭声,赵云澜径自接下去:“你看,我买了书,若干年后发现了它,看完以后心里疑窦丛生,去追寻它的来历,查到买主是我自己,而后被送回十一年前,我自己真的买了那本书——这就是一个首尾相接的轮回。而离开这个轮回之后,《上古秘闻录》就消失了,它永远地留在了那个轮回里。在巨大的球面上生活的人走不到边界,围绕着固定的圆圈旋转的路径是无穷的,轮回中生则死、死则生,生死没有了本质上的分别,也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死’,这也暗合伏羲八卦的想法。”
沈巍忽然低了一下头,忍不住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赵云澜侧头吐出一口烟圈,静默不语。
“所以你那时候就知道,大神木里粗制滥造的假记忆绝不是神农做的——先圣就是先圣,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当年留下幻影、女娲蛇鳞和口述的秘闻录时,恐怕就已经算到了现在的事——环环相扣,首尾呼应,这才是三皇之首的手笔。”沈巍轻声说,“我果真是比不上他。”
赵云澜在一阵白烟里眯了眯眼,拎起茶壶,给沈巍又倒上一杯茶:“不,你们只是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而已。其实大神木里的‘我’,在举起旗帜叛逆造反的时候,心里那些悲愤与桀骜,都不是我的,而是你的吧?”
沈巍无意识地端起紫砂的小杯,凑在鼻尖嗅了嗅,也不知闻出了什么子丑寅某,末了,
他苦笑了一下:“只是恨我没能早生早开智,到底还是没能赶上那场神魔大战。”
赵云澜拎起水壶,在茶壶里续上热水:“骗了我这么一大圈,现在能告诉我实情了吗?”
沈巍低声问:“你真想听?”
赵云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亲口说,无论怎么样,我不会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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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城的电话一直在震动,来电显示是个很奇怪的陌生号码,看起来不是手机号,也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座机号,前面有很多4,郭长城扫了一眼,觉得和电视购物的号码有点像,估计是推销什么东西的,大家都在说正事,他虽然听不大懂,但也非常懂事地装出一副努力在懂的样子,任手机震动不休,没理会。
可是众人讨论了半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蛇四给的水龙珠,让楚恕之计较了一番,楚恕之常年生活在坟堆里,又走的是尸修的路子,心xìng实在光明不到哪去,偶尔有点小yīn暗,是个正宗的yīn谋论者。
“你四叔肯定知道点什么。”楚恕之断言,“不然他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要把你带走,又那么巧这个时候让你把水龙珠jiāo给赵处?”
祝红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的人人鬼鬼一时都沉默了,这时,白天传达室值班的喜欢玩骨雕的老李突然开了口,他说:“其实我……我倒是有一点消息来源。”
众人一时都看向他,老李似乎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老光棍一条,下班了也没什么事干,平时爱去古董街找几个老哥们儿喝茶下棋,头两天,听见一个一块下棋的老哥提起这事,他说家里供的几条镇宅的护家蛇,这两天都走了,连上供都不吃了。别家也一样,蛇族看来是要彻底撤出龙城。”
祝红愣了愣:“这……我四叔倒是没跟我说。”
“不单是蛇族,你们看看,眼下也快开春了,城里有半只乌鸦吗?鸦族那帮孙子,有点风吹草动,跑得比耗子还快。”大庆提起“耗子”俩字的时候,显而易见地皱了皱鼻子,表达了十足的鄙夷――对于一只猫来说,大概世界上所有值得鄙视的东西都可以用“耗子”俩字形容。
“我四叔他……”祝红顿了顿,眉间的皱痕更深了,她从小被蛇四叔带大,基本在她心里,蛇四叔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她就没见过蛇四叔为什么事为难,蛇族好像只要有他在,天就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