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落看着杨大校的车绝尘而去,完全没能领会精神。
“孩子话?”
她顺着街边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自己哪里戳中了杨大校的笑点。
经过商务区的时候,傅落看见正中间的巨大光屏上,罗宾老师新品发布会的报道已经铺天盖地,“将军”系列的平面模特照片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格外显眼。不时有三三两两逛街的市民停下来,掏出手机冲着光屏拍照,或者站在旁边点评一二。
傅落仰头看了看自己的照片,依然觉得十分违和。
照片上的人从头到尾,简直没有一个细胞像她——从她本人站在路边上,人来人往竟然没有一个认出她来的就可见一斑。
“‘将军’那个模特是新人吧,”傅落听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对她的同伴说,“我关注罗宾老师他们家很久了,每期的新品发布册都收集了,没见过这个人。”
“帅哎,挺特别的。”她们在傅落耳边小声议论着,然后拍了两张照片,嘻嘻哈哈地走开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成就感的。”傅落第一次偷听别人议论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也是某种全新的体验,她借着这一点新鲜感,试图说服自己,“其实罗叔叔挺了不起的,全世界的人都在收集他的产品册,每次有新东西,就会引来无数评论,可以展示在最大的广场上……”
她在广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灯光打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剪影,傅落努力想象着,自己如果退伍,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也许能跟着罗叔叔混日子,或者找个物业服务中心修理机器人,再或者去念个别的专业……
然而种种这些都只能在她脑子里有一个大致的概念,细节全无,她一生虽然才不过短短二十来年,目光却一直在望着遥远的星空,从没有一天设想过自己离开太空会怎么样。
“我不想离开,但我可以吗?”她默默地想。
就在这时,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被他妈妈牵着从傅落面前走过,小男孩不看路,一只手拼命地抓着他妈妈的衣角,仰着头踮着脚央求着什么,一不小心被傅落伸长的腿绊了一下,“啪叽”一下摔了。
傅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把腿收回来,伸手扶起小男孩:“不好意思……”
大概摔得挺疼,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看了她一眼,可他有别的要紧的事,没顾上傅落,爬起来再次顽强地伸出小爪子去抓他妈妈的衣服,带着哭腔继续央求:“妈妈我想吃冰激凌,可不可以?”
傅落倏地一愣。
母子两个在拉拉扯扯的争执中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傅落一瞬间明白了杨大校那句啼笑皆非的“孩子话”是什么意思。
她方才心里想的,竟然和那个路都走不稳的小东西是同一种句式。
傅落在原地呆坐了片刻,突然一跃而起,跑步回去了。
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给叶文林发了一条语音留言。
“师兄,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咨询你,你这回必须严肃靠谱一点。我想问,如果一个人的调令在报道之前被修改到了地勤,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调到太空军正编?”
叶文林没有立刻回,傅落知道,他可能又离开远程卫星的信号区去做日常巡视了。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简单洗漱后仰面躺在床上,片刻后,傅落想起了什么,起身按下了床头的一个小按钮,天花板上立刻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室内天文馆,漫天星河的仿真图出现在了她头顶,按着四季缓慢地旋转着。
傅落在一片星空下闭上了眼睛。
放弃或者执着,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和别人的建议、别人的许可乃至于别人的障碍,全部没有关系,她怎么能被人生中的第一步吓得畏缩不前呢?
夜幕
第十五章
2429年10月17日。
这一天被永远地载入了史册。
清晨,北京时间6:30。
傅落收拾了行囊,以一种让她父母都觉得不安的、异样的平静,接受了临时修改的调令,前往离家一百六十公里的太空作战部地勤处报道。
她没有拿很多东西,除了一些随身的生活必需品外,只带了手机和大容量的阅读器,把叶文林两次留给她的资料全部拷了进去。
离家时,她的头发还没有经过部队的统一修剪,而短发已经过耳,显得柔软而有光泽,制服也没领,穿的还是学校里的那身——至于罗宾老师送的“将军”,她最后还是留在了家里。
“我还不是将军。”
她这么jiāo代完,拎起行李,又对汪仪正和付小馨说:“大一见习的时候我去过地勤处,认识路,不用送。”
而后,她就带着这无比简单的行囊走了,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载她去了汽车站。
她步履坚定,似乎一次头也不打算回。
太空作战系的校服是天青色的,早就被她洗得发白,平整坚硬的肩与后背看起来就像一块经年历久的青石。
付小馨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bào开了,她猛地甩开汪仪正的手,大步追了上去:“落落!”
傅落把行李丢进车里,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被已经长长了些的刘海压住了半边眼眉,显得平时愣头青似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别送了,”傅落简短地说,“我放假就回来。”
说完,她就挥挥手,钻进了车里。
出租车“嗡”地一声,打开掠地器,在离开他们家门口的小路后,升到了空中高速中。
旋即不见了踪影。
付小馨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哭了出来。
飞驰在空中高速上的出租车上,傅落打开手机,收信箱里存着叶文林巡视结束后回复她的两条信息。
第一条说:“起点并不重要,无数条岔路都会通往你想去的方向。”
第二条说:“地勤处是上一次战争留下的地球防护罩的‘桩子’,和平时代的闲职,战时的必争之地,谨慎对待。”
傅落翻开刚拿到没有多长时间,却已经被翻阅得卷边的《地勤处工作手册》,在平稳的车上重温起来。
下午,北京时间13:20。
正值休息的叶文林照常泡在太空堡垒的基础训练室里,他刚结束自己的锻炼,没穿上衣,披着毛巾坐在软垫上靠墙休息,突然,一阵“沙沙声”在头顶响起。
同一时间,所有堡垒中或工作、或锻炼、或休息的人全部听见了那个声音,人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一个仰头的动作。
在太空中执勤的军人们各司其职,每个人的耳朵里都会佩戴植入型联络器,部门之间的联系非常畅通,这种针对全体的“大喇叭式广播”通常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响一次,喜庆应景用。
“全体人员,五分钟之后,到堡垒一号广场中心区集合,再次强调一遍,全体人员,五分钟之后到堡垒一号广场中心集合……”
叶文林心里突然涌上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抓起搭在一边的制服,边往外跑边往身上套。
整个太空堡垒中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安排机器自动运转,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一号广场中心区。在这个过成中,除了必要的jiāo接、汇报和人机指令,整个堡垒竟是一片静谧的,没有一声多余的议论。
这支人类的精英部队已经有素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