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瓷可不信欧阳克那套说法,他固来狡诈,指不定有什么心思。事不关己,落瓷此时也没有和他分辨的心情。
“欧阳公子请自便。”
有人却装作不解其意。也不前行,懒懒地斜椅在肩輿上,笑问:“阿瓷在哪家客店下榻?夜来无事,小酌几杯岂不正美?”
落瓷哪里管他,径直离开。
欧阳克挥挥手指,那些姬人自然会意跟上。
客店就在同济堂的隔壁街。一到地头,欧阳克同落瓷笑言:“阿瓷挑的地方自然是好。”又和一姬人说:“我们也在此处落脚,晚来也好同阿瓷好好说会儿话。”
空青皱眉,手中宝剑“刷”地露出一节,又被紧随其后的落瓷按回去,厌烦道:“管他呢,客店是开张做生意的,我们不理他便是。”
闻言欧阳克打开折扇,笑了一声:“阿瓷可真狠心。”他施施然下了肩輿,落后落瓷他们一步跟着上楼。
楼下有姬人娇喝声:“你这间店我家公子包下了,赶紧让不相干人等离开我家公子的朋友除外。”
欧阳克挑了落瓷旁边的一间房。空青的房间在另一侧。
那风流少主倒没有如他嘴里那般无赖。自进房间后便未出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下午落瓷开了一次门打算让小二送些茶水。门扉被推开,入眼的便是那立如松柏的身影。落瓷一顿,启唇问:“你怎么不去休息,赶了半月的路了。”
空青微微欠身,道:“这点事对习武之人算不得什么,主子好好休息。我就守在这里,没人敢来扰你清净。”见落瓷不动他又说:“是要水么?我这就让人送上来。可曾饿了?我让他们一同送些饭食上来。”
落瓷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你进来吧。”
“我”
“我一人吃不香,就当陪我。”
空青顿了顿方才应下:“是。”
吃饭如数米,落瓷食不下咽,只草草用了些。看样子空青也好不了多少。撤下去的时候还剩多半。
好在杏林大比在即,容不得落瓷再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这是医者间五年一次的盛会,各地悬壶之人云集在此,交流切磋医术,也是一大快事。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有值得尊敬学习的老先生,也有空摆弄花架子的投机之徒。又数那心思狭隘,嫉妒他人,不思在医术上进取,只知道使些下三滥手段的人最为可恶。落瓷最见不得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名声比病人性命还要重要。凡捉弄祸害她头上的,无不一巴掌打回去。
落瓷自下山行走江湖以来,在江南一带薄有些名声,会上露了几手很快便崭露头角,直奔魁首而去。
前几天比得尤其顺利,都快让她生出寂寞的心情。直到最后一天,半路杀出一个劲敌,让她兴奋不已。
那人三十岁出头,是个素衣儒袍的短须男人,名唤姚亦华。
落瓷年前北上,听过他的名头,也是北地颇受拥戴的大夫,家中世代行医,家学渊源。
近两年时人常有“南武北姚”的说法。南武,指的自然是落瓷,而那北姚,便是姚亦华。
落瓷先前听过他的几个医案,佩服他心思巧捷,已是神交已久。此番相见,两人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一番交手下来,虽是略胜一筹。但她胜的不过是多出的几千年见识。于医道一途,不得不说,姚亦华确实比她更有天赋。
而欧阳克,剑走偏锋,以毒入道。倒也得第三的位置。说起来,若说用毒一道,这天下或许真的没有谁能出白驼山之右。
这些天时常见面,他也多有轻佻言语,然还算规矩,没有动手动脚。落瓷权当他不存在。
大比过后,欧阳克便被一个金兵模样的信使唤走,走时还带了几个在大比上出了些风头的几个大夫。
就知道他来一趟绝不会目的简单。
落瓷邀姚亦华去嘉兴一叙。一则避免回程途中与空青朝夕相对再生些胡乱心思害人害己;二则真心与其相交。
姚亦华与落瓷说起医术来,总是能参悟些新的东西,恨不能与其畅谈三天三夜。听闻相邀,欣然同往。
三人同行,自然是要热闹许多。
只是还未出凤阳府,三人投宿时便遇到了一个村子生了瘟疫。
不是什么厉害的病种,只是病患众多,所耗药材众多,落瓷无奈只能打发空青回凤阳府跑一趟。
这个村子里几乎已经没有还没有染病的人。
也不知是他们村幸运还是不幸,前几天凤阳府医者云集,愣是由于该村地势偏僻,居然没有一个人在病起之初发现这个村子及时将疾病扼杀在最初。
说不幸呢,这村子愣是在没有一个人死之前让武姚二人遇到了。
是的,难得的是还没有人身亡。病得最重的也只是被抬到祠堂里等死而已。
只是阎王没来,倒等来了两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姚亦华又捋了一遍药方,摸着他的短须道:“还差一味药引。”
落瓷皱眉,沉吟片刻,道:“我知道哪里有。”
前两天刚到凤阳府时,落瓷在郊外的悬崖陡坡上看到过它的身影。只是当时苦于炮制不便,也就没有摘走,否则何至于如今这般为难。
村子里都是病患没人可用,空青又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那草药常生于悬崖峭壁,你我二人只怕难于采摘,不如等你那护卫回来?”
“不行,祠堂里那几个人只怕捱不过今晚,再说空青一去一回也需要时间。”
于是两个文弱大夫便踏上了寻药之路。怕空青回来找不到她担心,落瓷还特意留书一封才出的门。
地方倒是不远,就是从路面爬到陡坡上颇废了些功夫。
那药长得位置巧妙,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够不着。
姚亦华取出绳子,说:“我将绳子系在腰间下去采,你握住绳子的另外一头。”
落瓷并未听姚亦华安排,把绳子系在了自己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