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分,抬头望去天边黯淡无光,大片乌云阴沉沉压下来,似乎触手可及,给予人一种压迫窒息的即视感。
快要下暴雨了。
宋羁鸟下了车,没有注意一脚踩进了水坑,打湿了裤脚,暗沉的颜色更为浓重。
她递过去一张钞票,司机师傅看起来心情极差,脸色难看还非常不耐烦的搜刮着装零钱的铁皮盒子,凑齐后将零钱丢在了她身上。
几张钞票皱巴巴的,轻飘飘的掉落在了泥地上,宋羁鸟弯腰捡了起来,盯着手里的钱看了两眼。
她面露难色,内心细细斟酌着语言,几番挣扎思量下,最终艰难的开口问道。
“师傅…您看这张都快烂了,您能给我换一张吗?”
她摊开掌心将那张五块钱的钞票放在了司机眼前。
那张钞票不知道浸在水里多久了,都快泡烂了,宋羁鸟还能摸出湿意。稍微认真观察四个边角,还能看到细密丝绒,就连钞票上的图案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这样的钞票拿出去交换商品,没人会愿意的。
闻声,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抬头睨了她一眼,满是鄙弃之色,他毫不客气冲她大怒道。
“你他妈别讹老子,看不起人没念过书是?他妈我把你送到这来原本不是这个价钱,你要真想讨价还价的话就把那五块钱还回来!”
宋羁鸟将那张还泛着湿意的钞票按在了手心,她噤住了声,没再说话。
司机发动了车子,传来阵阵鸣笛声,宋羁鸟隐隐约约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真他娘的晦气,今天居然接了个杀人犯的单。”
即便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些,可还是被她轻易捕捉到了,那些话猛然挑起了她的神经,化为了冰冷刺骨的利器直直戳中她最敏感柔软的地方。
在她无意识下,狠狠的攥紧了那张湿透了的钞票。
那是她的痛。
刻骨铭心的痛。
两年前,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那场颁奖典礼,那天的颁奖晚会场面盛大而隆重,庄严而圣神。
悬挂在高空的两束耀眼镁光灯齐齐汇聚在舞台上。
那一刻,台下欢呼鼓舞的观众心脏骤停,目光不可置信的盯着舞台上看。
时间停止在了那一瞬间,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林题当众死在了舞台上。
她身穿一袭华丽妖冶的晚礼服,红裙在巨大的水缸里疯狂舞动,瓷白的肌肤在灯光聚焦下泛着冷光。
霎时间,全场沸腾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群众恐慌不安的四处逃蹿。
两年前的那一夜应该是全川城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景了。
而她不仅亲眼目睹好友的惨状,还被扣上了一顶莫须有的罪名。
“宋羁鸟。”
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宋羁鸟抬头时,一个女人站在了她面前。
女人面黄肌瘦,头发短而枯黄,穿着一身厚重的衣服,臂弯之间还夹着一只篮子,篮子里盛着少许豌豆。
那一颗颗豌豆呈现暗黄色,还有肉眼可见的虫洞。
恐怕又是在菜市场捡走人家不要剩下的。
“李婶。”
宋羁鸟对她使劲扯出了一抹笑容。
这个女人是她的房东,他们向她租的是一个地下室。
“宋羁鸟,你这个月什么时候交房租啊?”
李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放在嘴边磕,瓜子壳随意吐在地上。
她斜着眼看她,眼里含着漫不经心和对她的不屑一顾。
宋羁鸟颔首,对她说:“李婶,你等我回家取给你。”
“三百啊。”
宋羁鸟刚转身要走,李婶紧接着含糊不清的说了下一句。
宋羁鸟脚步一顿。
“不是两百吗?李婶,我们当初说好了的,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