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
气派的欧式庭院里,立着一座纯白的三层小洋楼,黑色的铁门显示出这家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这是汉口最令人眼红的地段上最令人眼红的府坻。
说起楚老爷子楚云汉,汉口的人无不是又恨又怕又羡慕的,恨的是这人曾经以军阀的身份作威作福,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敛了不少财物;怕的是这楚老爷子现在虽然脱下了军装,从了商,却依然在私底下倒卖军火c大烟,依然一身的土匪气息;羡慕的,自然是他那据说富可敌国的家业,让人垂涎欲滴。
人都说,就连楚府里的下人,走出来都要比别人高上半头的,最起码,那些下人们是将鼻孔当成眼珠子来用的。
“陈妈,”张管家沉吟着,将茶杯轻轻的放在茶几上,右手轻轻的扣着桌面,发出轻微而又赋有节奏的声响。他肥胖的脸卡在墨绿褂子那又高又硬的领子上,像是肥油溢出来了一半。张管家微合着眼睛,漫不经心道:“您老在刘老爷府上也算是个识大体,颇能事的人了。我一个人管这么大一个摊子,费了多少辛苦,你是知道的。偏偏还总是不落好,唉。”
清弦妈连忙含笑应着,连连点头称是。“真是有劳您了,这么大一个家业,多亏您的辛苦才这样有序。这是楚家的福气,更是我们这些下人们的福气了。”
沈清弦站在清弦妈身后,低着头,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连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听得清楚。自从进了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般的地方,她突然之间便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像是一棵突然出现在强光下的小草,被立刻晒去了青郁和水分,只剩下忐忑与不安。
张管家清了清嗓子,瞄了沈清弦一眼。又道:“陈妈,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眼下楚府里不缺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再说楚老爷子又不在家,这个时候安排人进来,恐怕不太容易呀”
“瞧您说的。”清弦妈笑着,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襄襄的蓝布口袋,塞在张管家手里,“谁不知道您在楚家的地位,您要是张了嘴,还愁我们家的丫头没口饭吃?您就帮个忙,这眼瞅着也快是个大姑娘了,出来见见世面总强过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就让您为难了。”
张管家也不推辞,垂下眼睛掂了掂那口袋,径自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肥胖的脸上这才浮现些许笑意,“都说陈妈是个能主事的,你调教出来的闺女应该也差不了。不过,万事都要开个头,楚府的丫头都是从底下开始做事的,您可别说我苦了你的宝贝闺女。”
陈妈的笑容顿了顿,道:“乡下长大的,吃点苦不怕。就劳您多调教c多栽培!”
张管家呵呵的笑了笑,拍拍自己的大胖肚子,站起身来,“好说好说,不过,能不能成个凤凰可全在她自己了。就先让她跟着张妈在后院做事吧,”
清弦妈轻轻拉了拉沈清弦的衣角,沈清弦忙连道谢。
张管家挥挥手,叫来一个穿着青袄c粉裤的小丫头,带着沈清弦母女二人下去了。
“清弦,娘不在你身边,要好好自己照顾自己。”清弦妈眼里含着泪,凄凄的说。
沈清弦咬了咬下嘴唇,止住阵阵翻涌上来的泪水,强颜笑道:“娘,我会的。等我赚了钱,你就不用做事了,回到乡下享享清福。”